《幻想.末之墨》
“子，舍外暗帝求见。”
“不见。”我没有抬头，回应站在门边，手捧一颗人头的学生禽滑釐。滑釐是我的首席弟子，我的心腹，他手中这颗人头的面庞较长，下巴浑厚，而五官娇小，应当是秦国人，是秦地女子，不是我墨家子弟，而双眼中瞳孔微小，不足以储存厚重银光，只是一名布衣平民，嘴唇发黑，是中毒而亡，唇口开裂，已死三天有余。这颗人头想必是暗帝黎昼交给滑釐的，目的是要向我施压，告诉我他对我墨家所为了如指掌，也是告诉我他对我墨家机关术势在必行的野心。
滑釐看着我，我再次点头向他确认。此时滑釐的心脏顿了一秒，嘴唇微颤，身体前倾，想说什么但是没有开口。我放下手上正在研发中的机械臂，弯曲食指，调低了穹顶上的合光灯，握合右手，装载上眼角膜，看向他。滑釐颤颤巍巍地回道：“可巨子已经会见过黎昼了。”说完，他的心跳急促地加快。
我的学生在害怕。黎昼，这个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秉性。我也知道他不远万里，来到我机魔城的原因，和众多狼子野心的领袖一样，他想要我们墨家的机关术，辅佐他力克敌国。如果不顺从他，机魔城的命运也许就会像三天前的狮国一般，受噩梦缠身。顺从他，机魔城在中洲则将再无立身之地，这世界又将掀起大乱。
也许和星云图的预言相同，一场大战难以避免。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那嬴政也想要我墨家的机关术，秦将白起在狮国城破当日，已经带来黑金币三千桶“劝”我墨家帮助他们修建秦天柱。
我继续向滑釐点头，语气尽量平缓地说：“慎子，你就这样去吧，回应暗帝，直说我拒绝和他会面，请他速回。”我说完，手搭在座位旁的机械臂上，缓缓吸一口气，耸起肩膀，看向门外，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这副机械臂里攥着李斯起草的求贤令。
我突然想到些什么，向滑釐伸手说：“且慢，那黎昼可带其他人来？”
“回子，未带，他孤身一人，浑身血渍。” 滑釐看着我，瞄了眼手上的人头说。
我明白了。“你回答他吧，全凭巨子决断，我墨家从一而终听从巨子发落没有二话。”我对滑釐说，我相信巨子不会让我失望，滑釐必然也这么想。
“诺！”滑釐终于下定决心，昂头答应，撤步退去。“嘭！”瞬时间他的头被炸飞，脖颈处的木屑横飞，体内的骨骼和弹簧喷射出来，一阵黑光激荡，他脑部的机甲还没来得及启动，就已经被这爆炸的威力所摧毁，身首分离，这爆炸无味无响，只有一阵黑光掠过，不知是什么邪术，如此鬼怪的谴能。我看到滑釐眼中的齿轮瞳孔迅速震裂，随一阵银光飘出后当即全身散架，散落在地上。
“滑釐！”我大叫着站起身来，皱眉，启动大脑上的机巧核心，脑浆极速蒸发为机巧，机巧如多米诺骨牌般穿透过我的血肉和皮肤，迅速包裹住我的头部和全身，“一级作战戒备。”我说着，透过头盔，扫向四周，机甲已经开始分析最佳作战方案，“没有搜索到敌方单位。”机甲回应。我走向身前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滑釐，颤抖着手掌阖上他已然空洞的双眼，迅速揭开挂在他头皮上的核心，敞开肚脐处的机甲，塞进身体。
“小火，进行天球搜索，定位敌人。”我对着机甲的智能系统发出指令，让它立刻定位出黎昼。随后极光从我的全身放出，穿过实验室，穿过机魔殿，我也在双眼上的显示屏里尽力寻找着下此狠手的黎昼，显示屏中探测的极光已经穿过机龙桥，直到边境城壁之外，我都没有扫描出黎昼的身影。
“不可能......小火，再搜索......探测全部哺乳人类的DNA。”我不相信，我的墨家机关术，千百年来从未失手，防御之术更是天衣无缝。这个暗帝竟然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我们机魔殿，并在我面前杀死了我的学生，况且明明刚刚还在门外，怎么可能转瞬间就逃得无影无踪，难道情报有误，红瞳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苍生大难啊！
“小火，搜索到了吗，搜索到了吗？”我抱住头盔，尽力地睁大眼睛，四处看着，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我战甲发出的蓝白色极光。
“未发现目标，子，是否切换最终模式？”小火回答道。
我的脖颈颤栗着，咬着牙说：“不，不启动。”我的额头流出汗来。
“子，我已向巨子求援，预计十分钟内将包围机魔殿。”小火回答道，它的声音断断续续，连它也感受到了紧张，或是说遇到了从未见到过的状况。
好......
滋滋滋......一阵电流声，机甲的电路系统受到了强烈的干扰。“子，打开苍穹，我等来迟！”头盔舱里传来孟胜的急促语音，我伸长中指指向天花板，打开实验室的穹顶。“轰！”空气中投影出一片深蓝色的粒子，穿着黑白色机甲的孟胜降落在我面前，他向我快步走来，目光诧异地从滑釐的尸体上移开，又快速向四周看去，他大喊道：“子，怎么回事？”半空中还悬浮着一百八十名穿着各色机甲的战士，那都是孟胜的学生，我墨家人尚武，修道，每人都穿戴自制机甲，全民皆兵，如果真要和黎昼决死一战，为了天下人，我绝不退让。
“是黎昼。”我松开右手，瞬间收起全部极光，低下头，用天灵盖对准孟胜的双眼，从大脑中发射出一道信息波，孟胜的机甲浮现出一些蓝色磁光，他接收了我刚刚所有发生之事的记忆。
孟胜急切地问：“那巨子怎么回应的？”
我摇头，“巨子接见了他。”
孟胜气急败坏地拔下了头盔，摔在了地上。我蹲下来捡起他的头盔。
“小心，孟胜，这黎昼使用的不知是何种谴能，我还没有分析出来，甚至不在我们的数据库中。”我把头盔递给了孟胜。
孟胜在接的时候，空气中突然落下一道黑光，孟胜瞬间扭身，脚底板喷射火焰，向一旁冲刺躲开，他背后三百发巡航导弹向四面八方一齐射出，瞬间又销声匿迹，我定睛一看，竟然被这道黑光全部吸收，并且黑光越来越大，我冲上前，用虫洞手套抓住黑光，吃力地将黑光压在身下，“加强力量供给，小火！开到极限！”我的五根手指一齐真空加压，终于将这黑光吸收。孟胜大喊：“封锁实验室！”天空中的墨家子弟相互将机巧联结，纷纷发出一层又一层的激光，形成量子防御罩，这是一种不可出、不可进的能量网。
孟胜向我缓缓摇头，这是他的计谋，但没有料想这黎昼仍然没有出现。怎么......怎么可能，机甲显示分析出这道黑光的成分竟然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黑洞。这黎昼怎么可能拥有了黑洞系的谴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使用黑洞的力量。
“墨翟！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走眼，呃哈哈。”一阵肆虐狂笑的豹声传来。半空中我墨家的子弟们面面相觑，孟胜抽出了机剑，挥向四周。糟糕，是黎昼的声音，他已经黑进了我们墨家的通讯网络。
“黎昼，你听好了，我们墨家不会助你，现在现身，多亡我一座机魔城如何？”我对他说，缓缓鼓起全身肌肉，准备启动最终模式，虽然不知道他的方位。
滋滋滋，机甲内传来了从没有接收过的电流频率，是黎昼。“墨翟，让你们墨家这全世界最大的黑社会以后跟着我干，我保证你墨家大志能成，还能洗白白，如何？哼哈哈！呃哈哈！”
“丧家之犬，修得无礼！”孟胜怒骂道。
“已定位目标。”眼前显示。太好了，终于定位到了黎昼。
“一群宵小！你们墨家不过如此。呃，哎！你们真是对不起我的信任！”黎昼嘲讽地说着。我正在加急查看定位，并传送给实验室里的墨家子弟们。定位显示，这黎昼竟然就一直坐在门边，坐在滑釐进门处的位置。
孟胜的背后喷射火焰，他高举机剑，劈头冲向实验室内定位显示的位置。一刀砍下去，、砍空了。“休逃，贼人，让我替滑釐报仇！”孟胜拔出直插进地面的机剑，挥向四周，继续挥空。
“愚蠢，还好墨家巨子已不是你们这两个老顽固，否则真是世间祸害！”黎昼说着，我感觉到肩膀被一只手搭住，定位延迟了，两秒后显示此时黎昼就在我的身后，我没有动，孟胜抽剑又要冲上来，我伸手阻止他：“停，孟胜。”
我纹丝不动，说：“黎昼，你已经掌握了暗物质的技术。包围在浑身上下，让光都无法穿透你，对吗，还有那黑洞攻击，攻防一体的这等技术我墨家都望尘莫及，你为何还要来机魔城？”
“你明知故问啊，墨子。”黎昼将手移开，他说着显现出真身，在我的背后。“墨子啊，你总说兼爱非攻，那为何就不能兼顾着爱我一下？呃哈哈。”他难掩疲惫地笑着。果然，暗物质和黑洞的使用还是让他很虚弱，我听得出来，从他的生物波中。
我没有说话。孟胜紧握机剑，又走进了几步，他狰狞着面目，盯着黎昼。四周的子弟们也伸展出镭射枪对准我背后的黎昼，我对孟胜摇着头。
黎昼轻笑，“罢了，我知道就算靠得这么近，我也杀不掉你，谢谢你没有启动非攻战舰，墨翟，你现在不从我也没有关系，我始终欢迎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心意。亲。”黎昼说着，掸了掸我机巧肩膀上的灰尘。
我额头其实已经布满了冷汗，直到咽了口口水，尽量镇定地说：“那不送了。”
“士别三日。”黎昼从我背后走出，走向门外，渐渐地一片黑洞从他的黑色豹毛上盘旋而出，将他吞没，不，是隐藏。他轻而易举穿过量子防御罩，边走边说：“墨家的末日到了。”
“跟我冲，逮住黎昼！”孟胜怒吼，所有的子弟们联结起机甲，准备冲锋。我双目看向门前，竖起一道胶子墙，阻挡他们。“哎！”孟胜气得甩手，摇头长叹。子弟们降落下来。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此时已经看不见黎昼的身影。我想他进来实验室时便是跟着滑釐开门时一同进来的，连实验室内的巡逻振动弦都没有探测到他，他到底掌握了何等恐怖的力量，还绝对不是红曈的火系谴能，是怎么掌握了黑洞力量......门缓缓闭合。我浑身发软，但小火还是调控着机甲让我屹立不倒。
“子，你说怎么办，我靠，那豹子都口出狂言说要让我墨家见末日了。”孟胜说。
我点头，缓缓坐下。对孟胜说：“我已通知光帝，让他将爱因斯坦和霍金先生先行接到圣地安城避难，昨日黑网报道，狮国亡国之时，牛顿先生已经死于黎昼之手，其他顶尖科学家基本都暂时受其他势力所任用，如此黎昼短期内不会再找到帮凶。”我继续说：“但还是有一个隐患......”
“什么？”孟胜追问。
“今日我代表墨家拒绝了黎昼，他极有可能再次找鲁班一族，我墨家擅守，上下一心，那黎昼还不敢轻举妄动，而鲁族擅攻，黎昼的下一个目标兴许就是宋国，倘若真如此，那攻强守弱的宋国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孟胜皱着眉头，好像不怎么听得懂我的话，他跪坐在地上，挠着头，大喊：“田襄子何在！”
“学生在！”田襄子说着走上前。“你且带大家去追那豹子，不是，你让大家去把方圆八百里的科学家都给保护好了。”
“诺！”众子弟飞出实验室。
孟胜扭了扭脖子，“学生也听不懂子你的话，反正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现在我还发憷那巨子是怎么搞的？那巨子成天不见我，最近好像都不来拜访老师你了。”孟胜唾沫横飞地说着。
我摇头，对巨子的近况，我也确实有点担心，但我还是尊重他的想法。
孟胜瞪大了眼睛，张大嘴说：“得，你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弄啊。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看向滑釐的尸体，抬头直视孟胜的双眼，“我会帮助秦国修建秦天柱。”我说。
“子，真的要帮助那嬴政？”孟胜双手半举在空中，他不敢相信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闭上双眼，说：“时至今日，也许只有嬴政的统治之下，能存在一丝民主，能实现我们墨家的抱负。”
“统治和民主怎么会同时存在，我的子啊！你不是最厌恶战争的吗？”孟胜说，嗓音嘶哑。
我摇头，低头看向损伤严重的虫洞手套，说：“我是为了苍生。”
“子，苍生会毁在那狗皇帝手上！”孟胜说。
“先贤万里挑一，可古今先贤千万，没有一个先贤能够当上皇帝，只有皇帝愿意做一做先贤，如今乱世，一战未平，一战又起，无论如何躲避，如何规劝，这一天终会来临，我的学生。”
“子，如果你当真，哎，苍生的事我不懂，我孟胜脑袋笨，也只能追随你了！”孟胜说着，给自己发射完巡航弹的机甲开始装弹。
“孟胜，苍生也包括那嬴政啊。”我对他说。
“哎呀，总之那黎昼诡计多端。子......莫要中计啊。”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说着。“他狗崽子真是豹子胆，竟然敢说墨家的末日到了，等逮住他，老子要把他的头打烂不可，我呸！”孟胜啐了一口唾沫，吐到了自己的机巧头盔里。“自动清洁系统启动。”孟胜的机甲系统说着，一群微子机器人从关节处爬出开始洗涤机甲，
巨子......
我换下了被黑洞刺穿的虫洞手套，穿戴上了实验台上的全新手套，放心吧孟胜，我自有答案。我看着门边滑釐散落的尸体，自言自语着：“我墨翟，要将墨家的‘末’改写成‘未’。”
——天球纪元2612年
——发生于《幻想.虹之红》故事线开始前115年
《幻想.辉之灰》丨黎戬前传
《幻想.潶之黑》丨黎昼正传
『作者简介』
祁连山，男，1996年7月31日生，江苏盐城人，诗人，奇幻作家、编剧，文科教师，新媒体人，摄影师。著有诗集《创诗纪》（2015.美丽岛艺术基金资助）、《我在天兵天将旁看你》（2018.陆渔艺术基金资助）。作品入选《当代传世诗歌三百首》、《中国诗歌的脸》等选本。曾参加第一、二届中国诗歌民谣节，第四届北京诗歌节等活动并任朗诵和摄影嘉宾。曾荣获第二届朵上诗歌奖，第七、八届“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征文优秀诗歌奖，首届“平乡好人杯”全国现代诗歌大奖赛优秀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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