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不断的年粑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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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 云

有人说乡情是一杯酒,我说年粑是一杯陈年琼浆。

许多回忆随着时光流逝已经淡忘了,如同娇艳欲滴的花朵终究在风雨中黯然无华。然而一年一度的年粑依然照旧在脑海中沉下浮上。每到大寒时节,就开始张罗打年粑,久久难忘童年做年粑的热闹场面。

年粑起于何时,无从考证,但历史悠久倒是事实。清代著名土家诗人田泰斗诗曰:“糯米年粑香又甜,绵绵情丝扯不断。古往今来人皆爱,没有年粑不成年”。年粑是一项独吃不能独做的活儿,正如湘西民歌唱的“吊楼好居难得修,年粑好吃难得做”。每当开始做年粑时,母亲就相约左邻右舍定日子,集中到我家打年粑。我算了一下,做年粑至少要十二三人,年粑的工序,不少于十道。

年粑分纯糯米和粘米半拌两种。首先,碾糯米,磨粘米粉。老家有一口泉水,终年长流不息,洗田、饮用,还成就了一坊水碾,供村民碾米。碾好的糯米通过风车和筛子处理干净后,母亲便与乡邻们统一时间开始浸泡糯米。

母亲说,浸泡糯米的时间是关键,一定要掌握好。泡短了,不易打烂成饭泥;泡长了,沾手。

打年粑的头天,将石臼、木杵等清理好洗刷干净,对人员分工。一人掌甑蒸米,一人用小竹盆运送蒸熟的糯米到石臼中,有气力的男人便手执木杵在石臼中锤打糯米,直到锤成饭浆。掌磨盘的,将打好的饭浆放在石磨上揉成圆球,叫“出珠子”。民俗里出珠子有禁忌,第一盆出的忌二十四、三十六两个数。

母亲做粑粑很有讲究,会在成品上加盖印章,叫印儿粑粑。打年粑,除了要选个好日子,还有几项老规矩。要祭祀,蒸第一甑糯米饭出甑笼时,先要用勺子挖一坨给狗吃。母亲说,人不能忘本丢源。远古时洪水齐天,神犬在昆仑山的谷场上打一滚,尾巴上沾满稻谷,泅渡时幸好尾巴上留下的谷种,要不我们今天哪有稻谷?年粑做成后,要带上一碗年粑和香纸,敬土地,敬祖人。母亲又说,敬土地得谷,敬祖人享福……

年粑做完收场后,母亲会留大家共进晚餐,酒肉相待。父亲为他们敬酒,尤其是对掌木杵的。

我在参加工作离开老家前,都是做年粑的其中一员,从学做到掌木杵,一招一式都由母亲言传身教。妻子是城里人,也由于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成为做年粑的高手。

年粑,因地而异,与我老家一山之隔的渠溶村,是最负盛名的年粑产地。渠溶的土壤和水质特殊,适应糯谷生长。在那里,生长着一种独有的黑节糯,产量低,但糯性特强。渠溶的糯米年粑很是出名,明清两代都是贡品,在澧州府志和慈利县志里,都有记载。

糯米年粑,无论是油煮或是烧烤,都极是香甜可口,那撕扯不断的年粑筋丝,越嚼越香;那撕扯不断的年粑情丝,一直留在我的心中,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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