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改变别人的歧视而行善,算不算是「被逼」?

原标题:为了改变别人的歧视而行善,算不算是「被逼」? 来源:公益交流站   作者:禇士莹 华人在过年

原标题:为了改变别人的歧视而行善,算不算是「被逼」?

来源:公益交流站   作者:禇士莹

华人在过年前有「除旧布新」的习俗,无独有偶,英国一个非营利青年组织也趁着 2019 新年的第一天,派出上千名志工帮忙打扫街道。

英国的主流媒体纷纷报导全英国这个最大,也是历史最悠久的穆斯林青年组织「Ahmadiyya Muslim Youth Association 」(简称 AMYA),如何在大多数人都还在宿醉、睡大觉补眠的新年清早,天亮之前就出动超过 1000 名青年志工到清真寺做完礼拜后,分头到 50 个城镇中心去扫街,清理前一个晚上新年倒数狂欢造成的垃圾,据说年纪最小的志工还只有 7 岁。

「根据伊斯兰信仰,清洁是教义很重要的一环,所以这是依循我们的教义去为国家服务最棒的方式了。」约克夏郡的区域青年协调人 Nadeem Ahmed 对记者说。而另一个电子媒体,也在其报导一开头就写着:「让我们看看为了表达和维护自己的政治权利,穆斯林移民做出了哪些努力?」

我相信无论是 AMYA 或是媒体,都认为这是一个正面的消息。但,我却不那么确定这是不是 2019 年的世界需要的讯息。

图/Ahmadiyya Muslim Community UK

为了改变别人的歧视而行善,算不算是「被逼」?

AMYA 在新年前,才根据伊斯兰助人的教义,送了 7000 份餐盒、饮水、保暖的手套、毛线帽给无家者、精神障碍者、安养机构的孤独老人,以及育幼院。除了帮助需要的人,也让穆斯林年轻人成为社会正向改变的参与者,而不会走向极端。

「虽然我们不过圣诞节,但这不代表我们就不应该帮助那些过圣诞节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重大节日却流落街头、无依无靠的人。」一位志工 Qamar Ahmed 这么说。

他们不是只有新年才这么做,实际上,这个组织每个星期也都会固定送 150 份餐给无家者。英国的锡克教徒也有类似的新年行善团。

图/Jonathan Kho @ unsplash

当然,对于全英国估计超过 32 万名无家者来说,这些小小善行无疑是杯水车薪,但对于受到帮助的人来说,却能让他们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生存下来。

这让我想到,台湾也有类似的活动。

2018 年底,台北捷运公司和台湾外籍劳动者发展协会合作,为了协助跨年的人潮疏散,首次邀请 12 名越南和印尼籍东南亚移工,12 月 31 日晚上在台北车站、市政府及世贸 101 等人潮拥挤的捷运站担任现场引导的工作伙伴。

「我觉得官方注意到移工的参与,还不错。」专门服务东南亚移民工的灿烂时光书店创办人之一张正说。

几年前,印尼移工团体 IPIT 也曾组织志工队,在开斋节与台铁的工作人员分头清洁台北车站的场地,民众的反应也不错。

但是,我也不禁问自已:「他们为什么必须这么努力?」

图/@ Wikimedia Commons

无论是在英国的穆斯林青年,还是在台湾的东南亚移民工,都时常受到当地人歧视,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就像有人在「挺移工」(TIG)社团脸书页上写的(如下),当愈来愈多移工开始成为常态性与规律性的志工,这「志愿服务」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从台中的绿川开始,越来越多公共服务邀请移工担任志工,进行协助。看到政府部门开始正视外籍人士公共服务的使用权利令人欣喜。然而,如果越来越多类似的公共服务,只要涉及到需要多语的部分,就以志工的方式来处理,这是否是变相诈取服务提供者的劳动力呢?

目前因《就业服务法》限制移工从事许可外工作,因此从事任何非受聘理由的事务,多以「视其为无偿志工」的方式来处理,或将酬劳转换成参与公部门才艺活动竞赛,而获得的「奖金」。但倘若担任志工的频率,从年度的几项重要活动,变成每个周末大大小小公共事务和活动都使用志工,这时候仍限制其作为志工身分,适合吗?

图/Josue Isai Ramos Figueroa @ unsplash

「又没有人逼他们当志工!」或许有人会这么说。

那我们换个角度想想看。现在台湾的中学生为了达到学校推动的志工时数,还有大学生为了要通过「服务学习」课程,而去进行原本自己根本不会做的事,是不是也会有「被逼」的感觉呢?

那么,如果从事服务的原因,不是为了申请更好的学校,也不是为了要毕业,而是为了改变别人对你的歧视,算不算「被逼」呢?

认为某个族群应该要「按照主流社会的标准来参与社会,才不会被歧视」,这种态度本身是不是就是歧视?

「台湾来自东南亚的渔工常跟我说,每年的庙会常常被逼着抬轿,因为宗教不同的关系,让渔工觉得很不舒服⋯⋯」一位在台湾协助外籍渔工的工作者接受我的访问时这么说。

英国 AMYA 的穆斯林青年,为什么需要那么努力?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一种被歧视逼迫的结果?

图/Kelly Sikkema @ unsplash

当「黑人」变成关键词,当无意识变成歧视

1992 年成立的海外志工旅行公司「Project Abroad」,在 25 年后的今日遍布全球,包括香港据点在内。但如果打开其中文网站,会看到有些海外志工计划毫不掩饰的以充满歧视的观点来描述计划本身,比如有一个在南非开普敦的社区营造计划,其网站内容这么描述──

项目地点:开普敦的薰衣草山黑人城镇社区(Lavender Hill township, Cape Town)

志工角色:在黑人城镇里协助执行持续进行中的社区项目与建设工程。

参加资格:无须经验,没有限定。

住宿安排:寄宿家庭。

项目长度:2 星期起。

开始日期:自由选择,没有限定。

(图说)一群在南非黑人城镇的孩子们与女志工愉快的相处时光。

Project Abroad 于上述南非开普敦的社区营造计划网站页面中搭配此张照片,并以图说「一群在南非黑人城镇的孩子们与女志工愉快的相处时光」诠释照片意象。图/Project Abroad

这个计划并搭配说明如下──

奉献自己的力量,参与可持续的社区发展工作,应该是国际志工们反馈社会的最理想方式。薰衣草山社区是南非开普敦地区众多贫困黑人城镇之一。

Projects Abroad 的志工们来到这里,能够参与不同方面推动社区发展的工作和活动,为城镇居民带来益处和支援。无论你是处于间隔年(Gap Year)、职业间歇期,或是计划在暑假找寻工作机会,参与南非的黑人城镇项目,实在是一个美好的机会,帮助当地有需要的社群,为他们的生活带来改变,同时让你能够彻底投入南非的生活文化。

以下是国际志工参与黑人城镇项目的工作范畴:

协助一直进行中的社区建设工作

营养治疗项目工作,包括打理有机花园,为孩子准备膳食

教育当地民众认识有机食物的制作方法

清理空地,帮忙建设运动场地,组织一些体育课程

图/Project Abroad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整段计划描述里,一直重复出现一个根本不需要,而且在其他语言版本的类似计划里,绝对不会出现的关键词。

是的,那个关键词是「黑人」

整段计划描述,重复出现了 6 次「黑人」,但是这个计划,真的跟肤色有任何关系吗?如果拿掉这 6 个「黑人」关键词,完全不会影响对于这个计划的内容,也不会改变对这个计划的理解,在同一个网站的英文版,更是一次也没有出现「黑人」这个词,因为这个计划根本与人种、肤色无关。

但是编写这个计划中文内容的人,在毫无自觉的状态下,将自己以及自己身处社会的歧视表露无遗,还将「黑人」与「贫穷」毫不在意的画上了等号,甚至当成一个卖点。

图/bimo mentara @ unsplash

「弱势族群」被迫比别人更努力,是为了证明谁的偏见?

我有一个在台湾担任印尼语通译的朋友,他说,以前给通译的翻译费很低,往往跨县市工作一整天下来 10 几个小时,连车马费与误餐费加起来都只领得到 500 元台币。那时候,其实就是真心想帮助需要的人,根本不在乎费用多少。

「但是最不爽的就是,领着很高薪水的公务员对我说:唉呀~你就当作你在做好事,在帮自己同乡啊!」

这种说法,毫不在乎的一刀把「我们」跟「你们」切割开来,就像在香港把「黑人」跟「人」切割开来,在英国把「信奉穆斯林的英国人」跟「英国人」切割开来,在川普的政权下把「移民」跟「美国人」切割开来,在反同团体的眼中把「同性恋」跟「家庭」切割开来,而在台湾把「移民工」跟「台湾人」切割开来。

这把锋利无比的刀,就叫做「歧视」。

歧视的人无罪,但是无缘无故被切割的弱势族群,无论是黑人、穆斯林、移民,还是外劳,却得要更努力,透过各式各样的方式,包括「当志工」,来证明自己不需要被切割,证明自己也是人,也是公民,证明「他们」也值得跟「我们」一起生活。

图/mauro mora @ unsplash

过新年时,英国的 1000 个穆斯林年轻人,起了一个大早清扫新年倒数狂欢的非穆斯林英国人的垃圾,到底证明了什么?是在证明穆斯林在英国社会的价值,还是在证明集体歧视的威力?「弱势者要更努力」,这种想法到底是真心在帮助弱势者,使其站上被看得见的高度, 或者只是在消费弱势?

老派乡土连续剧里,总会有那么一位苦情的妈妈,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受害者的位置:「阿明啊,我们家穷,不能跟有钱人家比,所以你要好好忍耐,比别人更努力读书、打拚,因为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希望有一天,我打开电视时,看到乡土剧里的妈妈改口说:「阿明啊,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不用跟有钱人家比,不需要忍耐,也不用太努力,做真正喜欢的事就好,因为他们其实跟我们,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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