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作诗押韵与众不同,为什么被这个宋朝大诗人笑话太木强?

前言 韩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韩愈的文学成就主

前言

韩愈是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韩愈的文学成就主要在其文章,他认为读书人作诗是“文章末事”,还曾经写过这么两句:

多情怀酒伴,馀事作诗人。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诗在唐朝独具一格,引领了一派风气。他与孟郊为代表的”韩孟诗派“,包括了孟郊、李贺、卢仝、马异、刘叉等著名诗人。他们强调内心情感的抒发(“不平则鸣”说),诗风离奇怪诞、标新立异,有一种奇崛硬险的特点。不过老街没本事深入研究韩愈的诗风,只是觉得韩愈作诗的一个现象挺有意思,于是想拿出来和诗友们分享一下。

当然这不是我自己发现的,而是看到了古人拿他开玩笑的一段话。

一、欧阳修对于韩愈诗押韵的评价

同是唐宋八大家的欧阳修写过一本《六一诗话》,对于韩愈评价颇高:

退之笔力,无施不可,而尝以诗为文章末事,故其诗曰: 「 多情怀酒伴,馀事作诗人 」 也。然其资谈笑 , 助谐谑 , 叙人情,状物态,一寓于诗,而曲尽其妙。

此在雄文大手,固不足论,而余独爱其工于用韵也。盖其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乍还乍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此日足可惜〉之类是也。得韵窄,则不复傍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如〈病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

欧阳修说,韩愈作文无所不能,虽然把作诗当成“末事”,但他的诗能够在细微处表达物情之妙。文采就不必说了,我(欧阳修)特别喜欢他作诗押韵的方式。

韩愈作诗如果用了宽韵,就纵横捭阖,随意换韵,一会儿出(韵部)一会儿入(韵部),不拘束于平常形式,如〈此日足可惜〉这一类诗;如果用窄韵,却偏偏不换韵,正因为用窄韵押韵难,所以越发惊险出奇,例如〈病中赠张十八〉这一类诗。

以上是欧阳修评价韩愈这一段的简单释义,不过还有些内容是要解释的,否则个别朋友可能依然搞不太懂。

二、什么是得韵宽, 则乍还乍离,出入回合?

欧阳修说韩愈这个家伙“盖其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乍还乍离,出入回合。”这是什么意思呢?欧阳修举例韩愈“得韵宽”的诗是《此日足可惜赠张籍》, 这首诗足足有700个字,老街做了节选 :

此日足可惜,此酒不足尝。舍酒去相语,共分一日光。

.......... ◆光【下平七阳】

相公朝服立,工席歌鹿鸣。礼终乐亦阕,相拜送于庭。

.......... ◆庭【下平九青】

人事安可恒,奄忽令我伤。闻子高第日,正从相公丧。

..........◆丧【下平七阳】

忽如在我所,耳若闻啼声。中途安得返,一日不可更。

.......... 更【下平八庚】

假道经盟津,出入行涧冈。日西入军门,羸马颠且僵。

..........◆僵【下平七阳】

辕马蹢躅鸣,左右泣仆童。甲午憩时门,临泉窥斗龙。

.......... ◆龙【上平二冬】

仆射南阳公,宅我睢水阳。箧中有馀衣,盎中有馀粮。

..........◆粮【下平七阳】

日念子来游,子岂知我情。别离未为久,辛苦多所经。

..........◆经【下平九青】

萧条千万里,会合安可逢。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

.........◆丛【上平一东】

男儿不再壮,百岁如风狂。高爵尚可求,无为守一乡。

◆乡【下平七阳】

得韵宽是指这首诗押【阳】韵(注:上平、下平是宋朝的平水韵),唐韵里的【阳】韵字数比较多,所以被称为宽韵。在用宽韵的时候,韩愈并不是一直押【阳】韵到底。

这首诗前几句押【阳】韵(共分一日光),“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是指接下来诗人开始换韵,例如后面几句用【青】韵(相拜送于庭)。“乍还乍离,出入回合”,是指一会儿又回来了,还用【阳】韵(正从相公丧 ),然后又离开了,用起了【庚】韵(一日不可更)。

就这样“乍还乍离,出入回合”,一会儿用【阳】韵,一会儿换其他的韵部,一会儿又换回【阳】韵。像这种换韵的方式并不多见,一般诗人换韵很随意,并不要求还要换回到开始的韵部。所以说韩愈“殆不可拘以常格”,不要把他当作正常人看待。

三、什么是得韵窄,则不复傍出?

得韵窄,就是使用的韵部字数很少,这种情况下对于诗人要求就高了。我们看看欧阳修举例的韩愈“得韵窄”的这首诗,《病中赠张十八》:

中虚得暴下,避冷卧北窗。不蹋晓鼓朝,安眠听逢逢。

籍也处闾里,抱能未施邦。文章自娱戏,金石日击撞。

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谈舌久不掉,非君亮谁双。

扶几导之言,曲节初摐摐。半途喜开凿,派别失大江。

吾欲盈其气,不令见麾幢。牛羊满田野,解旆束空杠。

倾尊与斟酌,四壁堆罂缸。玄帷隔雪风,照炉钉明釭。

夜阑纵捭阖,哆口疏眉厖。势侔高阳翁,坐约齐横降。

连日挟所有,形躯顿胮肛。将归乃徐谓,子言得无哤。

回军与角逐,斫树收穷庞。雌声吐款要,酒壶缀羊腔。

君乃昆仑渠,籍乃岭头泷。譬如蚁蛭微,讵可陵崆嵕。

幸愿终赐之,斩拔枿与桩。从此识归处,东流水淙淙。

这首诗也不短,220个字,押的是【江】韵。需要注意的是,唐宋韵书中的江、阳是两个韵部,【阳】韵字多,是宽韵;【江】韵字少,是窄韵。

欧阳修说韩愈作诗“得韵窄,则不复傍出,而因难见巧,愈险愈奇”,是指韩愈用到窄韵时,就不换韵了,因为难所以显现自己的“巧”,越是惊险越显得他韩愈能出奇制胜。

注:逢、嵕、泷、淙等是多音字,都在【江】韵里。

四、梅圣俞评价韩愈押韵,为什么哄堂大笑

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继续说道:

余尝与圣俞论此,以谓譬如善驭良马者,通衢广陌,纵横驰逐,惟意所之。至于水曲蚁封,疾徐中节,而不少蹉跌,乃天下之至工也。

意思是,我曾经和梅尧臣讨论过此事,优秀诗人好比高明的骑手,在四通八达的宽广大道中,横着跑竖着跑、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到了弯弯曲曲的小胡同里,快慢适度,有张有弛,也不摔跟头,这个韩愈真实天下高手呀!

梅尧臣,字圣俞,世称宛陵先生,与苏舜钦齐名,时号"苏梅",又与欧阳修并称"欧梅"。刘克庄《后村集》说:本朝诗惟宛陵为开山祖师。 "开山祖师"这个成语的出处来于此处。录取苏轼时,梅尧臣是考官,辅助主考官欧阳修阅卷。

下面梅尧臣评价韩愈的一段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圣俞戏曰:「前史言退之为人木强,若宽韵可自足而辄傍出,窄韵难独用而反不出,岂非其拗强而然与?」坐客皆为之笑也。

史书上说,韩愈做人是个犟筋头(木强), 你看看他作诗,明明是宽韵比较简单他却偏偏要换韵,遇到窄韵难以独用,他反而一韵到底不换韵,难道不是因为他倔强的驴脾气而造成的吗?于是举座大笑。

结束语

木强,《汉书·张周赵任等传赞》:" 周昌 ,木强人也。" 颜师古 注:"言其强质如木石然。就是像木头石头一样倔强的样子;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 勃为人木强敦厚, 高帝以为可属大事。”木强比喻质直刚强的性格。

韩愈的“木强”是一种倔强的性格,用我们的土话说,类似一个犟筋头、倔脾气。

韩愈作诗,也不是一味的离奇怪诞、奇崛硬险,老街就很喜欢他的那首七律《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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