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花园村，住着老冯，有看地仙儿（就是风水先生）传出话，说老冯祖上缺德，每辈必出一个憨子，就是白痴。

连着两代，老冯的二爷，他叔，都是傻子，老冯的爹，当年省吃俭用，买了些田地，按我们现在的话讲，就是努力拼搏的典范，但在文革的时候，因为这，被划为地主阶级，抄了家。这一下就回到了解放前，老冯的爹天天挨批，受不了辱，就在一次批斗大会之后，跳了井。

老冯成了穷光蛋不说，还时常被人们称为狗崽。

文革过后，和老冯同龄的小伙子都为人父，老冯头却连女人的边都沾不上，家里底子又薄，这一耽误就是十来年。

这十年间，老冯天天赶着驴车，拉点货，弄个小生意儿，时常遭同村人笑话。

后来，一想不行啊，年岁渐长，不能让冯家断了香火，就拖人买了一个四川娘们做老婆。当初，老冯第一眼看到这娘们时，她正在洗衣服，也没想那么多，就估摸着把她娶回家，能有个后代，繁殖一下就行了，可没有想到这女人却是个傻子。

既然已经进了门，总不能把她扔了吧，就是条狗，老冯咬咬牙，也得养。

过了一年，这傻娘们生下了个双胞胎，老冯突然想到算命仙叮嘱过他的话，冯家每一代都会出个傻子，就有些担心。看着一儿一女挺健康，一天天的成长 ，老冯的心慢慢放下。

岂料，老冯的女儿小花，在五岁的时候，和哥哥一起在河边玩，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兄妹俩个就吵了起来，相互骂对方是“囟球”，还动了手，哥哥推了小花一下，小花翻到河里，在河里扑嗵了半天，幸被过路人捞了起来，此后，精神就不正常了。

老冯带着她看了几次，医生都说是溺水时大脑缺氧造成的，治不好。老冯心里叹气，终归还是应了算命仙的话。

也正是经过此事之后，算命仙彻底出名了，择日上梁出嫁开张，或者哪家孩子取什么名字，十里八乡的人都找这算命仙研究研究。

也不知道这小花脑子到底缺了哪块，不仅喜欢胡言乱语，连个子也不发育，过了几年，还是五岁的样子。

更奇怪的是，她依旧喜欢在河边去玩，刚开始老冯提心吊胆的，怕她再掉到河里，可她似乎非常喜欢玩水，被老冯拽回家，一转身就又跑到河边玩。

时间一久，老冯见她也不会出现啥意外，加上自己得养家糊口，就对她放任自流了。

终究还是出了事。

一天，老冯还没有回到村里，就被乡亲们堵上了。带头的是村长肖石生（那时候还不兴村主任）。

村长一把拉住老冯，“老冯，你家闺女把海林的儿子推到河里淹死了。”

“啥？”老冯脑袋嗡了一下，旁边还有一个哭哭泣泣的小孩子，“我看见冯小花把他推到河里了。”

老冯火烧屁股直奔到家，正看到海林夫妇砸自己的房门，乡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海林两口见老冯过来了，不由分说，一顿饱揍。

老村长和几个小组长把他们拉开。老冯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拍了拍门，喂了声。

里面的傻子媳妇，听得是丈夫回来了，嘴巴含糊应着，半天时间，才开了门。

她惊恐地盯着众人，瑟瑟发抖，又紧紧搂住看起来只有五岁大的冯小花。

海林媳妇冲上来就要拉冯小花，这时老冯的傻子媳妇像野兽般怒吼，另一只手里竟然拎着菜刀。

海林媳妇不敢动，站在原地不住地骂着“一命抵一命。”

老冯像失了魂似的，拖着脚，一步步走到媳妇跟前，哆嗦着摸了摸鸟窝似的女儿的头。

傻闺女闪着乌黑的眼睛，她不懂发生了啥事。

老冯问了句：“闺女，是你把小孩推到河边的？”

傻闺女盯着爹，眼里不含一点杂质，“没有，哈哈。”

“就是她推的，”起先在村口碰到的那个小孩指着老冯闺女叫。

老冯摆摆手，冲老村长苦笑，“村长，人死了，再咋弄也活不过来了，俺闺女傻，有啥事冲我来。”

老村长咂巴着嘴，把老冯拉到一边，“老冯，我给你想好了，恁闺女把海林儿子弄掉了，海林还有两个孩，不至于绝后，咱赔他钱，我们这些国家干部，和泥和泥，算是到底，不然，这事以后更麻烦。”

“依你说的吧，村长。”

最后赔了海林家两万块。

那年是91年，两万块什么概念，就不提了。

这钱赔好后，海林一家子也不闹了。

经过这事之后，老冯把闺女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这冯小花其实在五岁那年就淹死了，现在是水鬼附身，找替死鬼来了，要不怎么解释喜欢玩水，还把人家小孩弄到河里淹死了。

发生了人命案后，村委把这个河口用水泥筑了道墙。以妨孩子们不小心掉进去。

这道墙就像一幅醒目的标语，提醒着人们，曾有一桩不幸事。

到2001年春，老冯的傻媳妇病死，当天下午，老冯的闺女，商量好似的，也咽了最后一口气。

老冯至此和儿子相依为命。

夏天时，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有个卖豆腐的后生走街串巷卖完豆腐之后，就在花园村里的老同学喝酒，胡侃海喝之后，就到了半夜，想起来第二天还得早起卖豆腐，就起身起辞。

开的是农用三轮运输车，出村，到了西河口，转起了圈子，不管怎么开，过了一会儿，他就会回到原地。

不管朝哪个方向开，隔个几分钟，就会转回来，这后生怕了，酒化成冷汗全冒了出来。

是不是碰到鬼打墙了。

正害怕时，看到前面路边蹲着一个小孩子，就说，“小孩，到花园村怎么走？”他打算还返回老同学家。

这小孩抬起头，指了指东边说，“叔，往这走，要不，我在前面，你跟着我就行了。”

后生松了口气，应道，“好孩子，好孩子，对了，你也是花园村的吧？”

小孩说，“是啊，我花园村的。”

“谁家的孩子呀？”后生随口问道。

“海林家的。”

“好，”后生跟着小孩子，车子开得慢，他一想，干脆让前面的小孩子也坐到他这个驾驶座上。

昏昏的月光照着小孩子，一阵风刮过，后生闻到了一种腐臭味，把他这个想法又压了下来。

不对！

他盯着小孩子的背影，这孩子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穿着冬天的棉袄，说他冷，怎么头发还是湿的。

这么一想，后生就急急刹车。

“叔，你咋不走了。”

眼一花，后生也不知咋的，就见这小孩子到了跟前，正死死的盯着他，脸苍白发胀，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后生吓坏了，往后退。

手臂却被这孩子紧紧拉住，后生一拳打过去，小孩子惨叫一声。

像是做梦似的，后生眼前的一切消失了，定睛一看，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走到了河边，就差一点掉到河水里了。

再看自己的手臂，竟有三道血艳艳的抓痕。

后生屁滚尿流的爬回路口，看到自己的三轮车远远停着，跳上去，开着就跑。

说起来也怪，这次倒是没有发生意外，他成功的回到了花园村老同学家。

把情况告诉了老同学，老同学脸刷的一下变白了。

“他说他是海林家的孩子？”

“是呀，咋了，这中间是没有有啥故事？”

老同学捂住了脑袋，蹲在地上。

“这孩子跟我一茬的，小的时候，自己掉到河里淹死了。”

“这么说，我今晚碰到的是淹死鬼？”卖豆腐后生说。

“这海林不是个好东西，”老同学说，“那年，我跟他孩子一起在河边玩，这孩子说水里有个好东西，去捞，就没上来，我看见他在水边只露个头，在打转，赶紧快到他家，告诉海林，海林来了，小孩也淹死了。”

长长地出了口气，又接着说，“当时，看到老冯的闺女也在，海林就唆使我，说是老冯家的闺女推他儿子下水的，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