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才是年!1200名农民工的归途列车

没有什么场合能比春运见到更多的中国故事。

1月27日一大早,1200多名在粤务工的四川人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汇聚到广州火车站,他们是来赴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约会。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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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赴约的队伍很庞大,人潮涌动中,肩扛手提的父亲叮嘱孩子要抓紧他的背包带,年轻的小夫妻行李并不多,手机举得高高的正笑着视频,也有单独一个人的,大叔面庞沧桑,行李里塞着被褥、水桶,提着的塑料袋里还有两桶方便面。

在广州这个喧闹的候车室里,满满的四川乡音,那些喜悦的神情,眼中藏不住的期待,让他们几乎化成了一个符号。

9点43分,载着1200多名川籍老乡的D1853次动车启程,这车次有个好听的名字——2019幸福列车“脱贫扶智”四川专列,从广州到成都,全程10小时12分钟,名副其实的朝发夕至。

对于更多在粤务工的四川人而言,这1495公里的里程,在回家过年的宏大命题下,溯游虽远,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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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代的速度

“春运里能找到所有隐匿着的变化”

车厢内,董仕庆找到自己的座位后,有点兴奋地将小桌板放下,又推回去。一旁的妻子提醒他,“好像可以调整座位靠背。”

在广州打工20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动车回家。

“以前很难买到火车票,我们都是坐大巴车来回。”董仕庆皮肤很黑,皱纹很深,在他记忆中,第一次从家乡绵阳市盐亭县到广州,他转了三次车,最后30多个小时坐下来,腿都肿胀了。

接近两天的大巴车,这几乎是大多数在粤务工的四川老乡共同的回忆,去年1月25日,渝贵铁路开通后,广州到成都最快只需要10个小时。因为贯通起四川、重庆两个主要劳务输出地的“南上北下”,这迅速成为一条忙碌的铁路动脉,更被视作是川渝南下务工、广深北上归家的春运大通道。

置身于这样一条铁路线上,列车长李雪梅感受着两个时代的不同味道。这位在铁路线上工作了23年的“老铁路人”,从晃晃悠悠的绿皮火车,到分秒提速的动车,她几乎经历了每一年的春运。她见到过无数个将整个“家”都背在身上的零散工,也曾面不改色地帮助两位在车上生孩子的孕妇剪脐带,更在一位农民工在车上突发疾病时,直接斥责电话那头的家属,“这个问题很严重,你们必须来接他。”

如今,李雪梅偶尔会想起过去旅途太长,乘务员偶尔还会和乘客们坐着聊聊天,现在动车时代,大家坐在座位上,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或者,一副耳机就足够将自己分隔出来,“我们不在动车上卖方便面,以前车厢里混合着方便面的味道,现在在动车上,几乎都没有了。”

但不管是哪个时代,春运列车上,挤满了成千上百个遍布社会各个角落和层级的触角,他们能够感知这个时代最细微的脉搏,随之做出最敏感的反应。

“春运里能找到所有隐匿着的变化。”一位年轻的乘务员感叹,刚参加工作时,总是在车厢里听见乘客们聚在一起说工资被拖欠,或者是受伤了包工头不负责,“到了这几年,说得多的是回老家创业,找项目。”

就在另一节车厢,张小蓉结束和孩子的电话,回乡创业的心更加笃定。离开德阳老家,她在中山工作已经5年,从最开始没有一技之长举步维艰,到现在成为酒店大堂经理,张小蓉觉得一路下来,自己被现实打磨得更好。可她更想家想孩子,“我关注很多我们的返乡创业政策,我现在就在存资本,差不多了就要回去创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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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在别处

“出来了,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有人想回去,也有人正在被现实“打磨抛光”中。

来自大凉山的白里日是个有领导魄力的人,在车厢里,他一句话就让同伴把靠窗的座位让给有点晕车的乘客,“我们彝族人耿直,能帮人为啥不帮。”

其实,白里日才离开家两个多月,去年12月,他和其他400多位老乡一起,被送到广州工作,“说叫劳务扶贫。”白里日不想做贫困户,作为一家之主,他也想让家里的条件好点。在广州,他每个月的工资保底能有3500,加上政府的补助,能拿到月薪5000上下。

“但是刚去还是会有不适应,主要就是我们有点喜欢喝酒。”说起这茬,白里日有点不好意思,“以前在村里,大家没事就喝大酒,出来了才发现,喝酒误事。”顿了顿,他赶紧补充道,“现在我们都不怎么喝酒了,真的,大家都想好好工作。”

似乎,离开了熟悉的家乡,陌生的环境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在“催熟”个人。目前,在广州务工的超过450万四川人,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成长样本。

德阳人胡安亭到深圳那年体重刚刚100斤,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在电子厂数据线的生产流水线旁站一个月,到手800块,给在家乡的爷爷奶奶寄了一大半,那时,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生活费的他,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啥不好。直到他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刚和妻子唐春梅结婚时,他压力很大,觉得自己没钱没本事,但娶了老婆就得让老婆过得开心。有了女儿后,他压力更大,那么小一个小人儿,软软糯糯的,大点儿还会抱着你的手叫你爸爸,“我得让女儿健康快乐地长大”。

于是,带着所有的储蓄,他开始学人做生意,没有任何经验的他,钱投下去连个回想都没有,“出来了,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打击之后,胡安亭和妻子一起到了深圳,只学过几个月木匠的他,开始让自己成为“手艺人”。打工这些年,他在工地上当过临时工,也组过装修队,曾在年底守着客户催款,也曾在年中不算忙的时候,买个接近40小时的火车硬座回趟老家。他几乎跑遍的深圳的大小社区,但他从没觉得这座城市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些年,他时常觉得自己像风筝一样,离开老家,他们“飞”得时远时近,时深时浅,但是线的那一头,都绑在女儿燕燕身上。

如今,燕燕六岁了,他们离开家时豆苗大的小孩儿,已经会在视频那头嘟嘟嚷嚷要“芭比娃娃”,胡安亭不知道啥是芭比娃娃,第一次跑到深圳灯火明亮的商场里,找到柜台上精致的模型,搓了搓手,硬是没敢碰,“最后是孩子妈,去超市里买了个寄回去了。”

在动车上,胡安亭在和妻子商量,明年燕燕就要读小学了,两个大人中,至少要留一个人在家陪孩子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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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运的意义

“总觉得有什么追着我,告诉我到点了,该回家了”

暮色渐至,列车在平稳行驶,经过广西,在贵州开始露出熟悉的景致,等过了烟雨迷蒙的重庆,终于距离成都越来越近。

一直热闹的车厢却越来越安静,大家沉默着将行李早早搬下来,站在车门处等待着。没有人再说话,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在静静弥漫。

突然哽咽传来,那是穿着粉红外套的年轻母亲,她给孩子带了满满一大箱子的礼物,书本文具、衣裤鞋袜、零食水果,这是还需要坐30多个小时大巴车的年代,她就养成的习惯,“越近越想孩子。”

似乎,回家团圆,在这样一个宏大语境下,每个人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情绪,都有了可以释放的理由。

来自南充的寇老爹,戴着一副已经发黄的助听器,这一次到成都,他依旧是为了寻找失踪九年的儿子,那个脾气执拗的孩子现在已经29岁了,“我没读过啥书,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那时候就知道让他向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是我没做好。”

过去的9个春节,团圆都是寇老爹最大的、唯一的愿望。

16节车厢的乘客里,有人在思念,有人在寻找,也有人正在憧憬。

冷者说宁行李箱不算太大,这个24岁姑娘塞进了不限于五双鞋子,四套保暖内衣、一整套男士衣裤。其中,加绒的保暖内衣是她蹲在商场一件件挑选比对的,纯棉材质的柔软,像极了老家小路上春天冒出头的绿草。

——这些,都是今年她为家人选择的新年礼物,而在终点,家乡和亲人,喜欢的彝族大裙摆,都在等待着她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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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越来越有盼头吧。”或许,因为家乡成为一年才回去一次的地方,每一年的新变化才让她觉得分外明显,通电了,通车了,通网了,越来越多的同村人买车了,也有越来越多城里人到村里来指导帮忙了。

“你看我们家,现在三个孩子都读出来了,哥哥妹妹在家乡做幼师,爸爸长期治疗的医药费有保障,一切都在往越来越好的地方发展。”冷者说宁喜欢每次为家人挑选礼物的过程,她能想起那些平时忽略的记忆,例如,在外打拼,几乎每天都会和家人视频聊天,想念家乡味道了,就在单位后面的空地上种点土豆玉米,每当有人来询问关于她的名字时,她就会打开手机,亮出那些色彩亮丽的服饰,一件件介绍。

冷者说宁说没有人比自己更理解那种,快到过年时,想要回家的冲动。因为彝族的新年在农历十月,她一般不能回去,只能通过视频感受着年味。

所以,每年只要春运一开始,就仿佛是身体的一个开关被打开,“总觉得有什么追着我,告诉我到点了,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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