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老街出了个吕解元,曾与徐光启诗酒唱酬

暮春之夜,站在七宝老街北大街和南大街分界的蒲汇塘桥,东侧的桥顶上,月色朦胧。微风吹拂下,黛波轻扬的汇

暮春之夜,站在七宝老街北大街和南大街分界的蒲汇塘桥,东侧的桥顶上,月色朦胧。微风吹拂下,黛波轻扬的汇蒲塘水,正穿过三个拱洞向东流去,流向不远处的横沥港。此刻,我想起了一个晚明的七宝人。

那年,65岁的吕克孝从荆州罢官回故里七宝,已经一载了。也是一个暮春的晚上,他站在桥东侧的桥顶,回想自己的一生。那时的塘桥比现在长些,有五个桥拱。月光似碎银子似的,荡漾在流水上,晃着人的眼睛——

他出生于七宝北大街徐家弄,从小聪慧懂事,邻居都说阿克(他的小名)将来会有出息的。果然,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他36岁,据清道光时诸生顾傅金《蒲溪小志》中《吕克孝小传》云:“以《诗经》中式解元”(举人的第一名)。信报传来,他披红绶戴红花骑马过七宝蒲汇塘桥,春风得意马蹄疾。但此后数次上京考进士,皆落第,仕途蹭蹬。50多岁出任如皋县等地小官。万历末年,他应招入京。明熹宗天启初年,官至工部营缮司郎中(正五品)。明熹宗整天只知道做木匠制作木器,朝廷政事付与奸诈的太监魏忠贤。魏忠贤执掌的锦衣卫,鲜衣怒马,任意抓人,阉党气焰熏天,不少没骨头的高官附依其为奴仆。魏忠贤知道他是个人才,以高官厚禄笼络他,刚正不阿的他不为所动,站在清流东林党人一边。天启3年(1623年)他被阉党贬官至湖北,任荆州关税,以清廉闻名:“所处号沃饶,而清操尤励”。

又据《吕克孝小传》云,翌年,从京城传来噩耗,弹劾阉党的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被投入大牢。1625年,杨涟、左光斗等人被杀,消息传到荆州,他涕泪纵横。不久,魏宗贤传话于他,如果用重金通融,一切都好说。他回答说,除俸禄外,我身无余财;就是有,也以贿赂为耻。铁骨铮铮的他,被削职还乡,他没有半点后悔。自古冰炭不同炉,忠奸不同途嘛。

回七宝后,他仍住在北大街徐家弄的解元厅——这是他中解元后由亲朋好友资助,在吕家老宅上建起的——乡亲们来看望他,叫他吕大人或解元公,他说我现在无官无职,还是叫我阿克吧。

他的日子过得清苦。空荡荡的解元厅有时揭不开锅,他感叹地写下“客归三日典春衣”,他要靠典卖衣物度日了。令他暖心的是,晚年居住在上海县城大南门的徐光启和松江府的董其昌、陈继儒等,几位老友不时相聚松江府,诗酒唱酬,有时也周济他,稍解他的忧愤困顿。

平时,他蹲在七宝的田畴陇间,看农家的四季轮转。慢慢他的心情平静下来,用竹枝词的形式,写下了《田家月令十二首》。

这十二首竹枝词,抒写着七宝农家的日常生活——一年12个月,除了岁末春节可以稍稍松口气,围炉喝几杯酒,看一台戏之外,均是在土地上弯腰劳作,三月“草深黄犊春来长”,扶犁耕田下种;“五月松江稻正长,日中耘稗汗如浆”;“七月松江风渐凉,棉花雪白稻花香”,农家刚高兴没多久,便听到里长说今年交的官布尺码要加长;九月秋风起,织布的人家无余布,农妇只能“布衫灯下重重补,月照芦花夜更寒“;“十月松江尽筑场,绕场稻积密于墙”,打谷的农夫还没来得及抹掉额头的汗珠,里长又来催缴官粮了。

诗中,农家短暂的欢愉,更长的时间是在赋税的重轭下,艰难困苦,痛楚无奈,和他们的顽强坚韧,生生不息,都在字里行间跳跃……

几位老友看后,交口称颂说,公原兄(他字公原),你这十二首竹枝词,为“劳者歌其事”,与《诗经》中《豳风·七月》有得一比,气韵悠长啊。

一时间,这十二首通俗简练,朗朗上口,道尽农家苦乐,被称为松江四季歌的诗篇,在七宝民间广泛流传,连孩童也能吟颂。

天启二十七年(1627年),恶贯满盈的魏忠贤被继位的明思宗(崇祯帝)收拾,逐出京城,自缢于河北阜平县途中,阉党树倒猢狲散。东林党人冤案昭雪,日月重光。得知此事时,他已病重,“阉败,克孝始卒,年六十六”,应该说他还是死而无憾,笑到了最后。

《蒲溪小志》辑录了他的小传和诗歌,使他的行迹和《田家月令十二首》也流传至今。七宝人都为曾拥有这样的一位同乡而自豪。

他的解元厅留存下来。我曾经踏勘过原址,现为一家国学馆的课堂,因地处北大街徐家弄深巷,光线不太亮,故白天上课也开着日光灯,教师正在讲解着《孟子》。此情此景,使我想到了当年吕克孝中举前,在吕氏老宅油灯下诵读《四书》的背影……

(本文编辑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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