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方芳

图 | 源自网络

1 

我很焦虑。越来越焦虑。我知道，这焦虑从哪儿起，又要通过何种有效方式，才会彻底灭掉。

——我是一个急性子的慢人。一切事务在我，都是成堆扑过来的。这是近几年我对一切杂务的感受。我每次都想快速处理掉它们。我曾以为我能够做到。毕竟，在我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完美做到；而这些不识时务又还得寸进尺的小东西，知道我处理得又快又好，就总是更加欢天喜地地，介绍更多的朋友，前来找我。我不是一个善于拒绝的家伙。不善于拒绝这种行为，像膏肓之病，在我的生命当中，越来越严重。我的心思完全不在拒绝这个动作之上。可以说，从一定程度上而言，我已经失去了拒绝的能力了。而你知道，社会越来越提倡这种能力——直接的，或间接的。

我也不知，是否因为年龄增长的缘故，或者，是因为体力下降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总之，我焦虑了。

当来者的扑杀成为一种名正言顺的压力，而我又没办法拒绝，准确说，是没办法反抗……那么， 不能拒绝也就没办法为我赢得道德上的美誉了，反倒是，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活着就意味着一团燃烧的火焰；而肉体恰好又是无用的热情。空旷之中，我有时想着结束。但我知道，我不能。我不是那个最该结束一切的人。

 2 

一切形式的生活，说得好听，是经营；不好听，是凑合。凡人视线先行接触到的表象，都是空。

一切生活唯其背后，才是十分认真的哲学。

我们必得像热爱艺术本身一样，去热爱活着。

克尔凯郭尔说，如果人是野兽或是天使，那么他就不能感受到焦虑，正因为他是两者的结合体，所以他才能够焦虑。

这些年，我一直不安定，疑心病为我打造了一个牢固的笼子：我是野兽+天使吗？

我的焦虑让我知道，我兼具野兽与天使的特性。一只清醒的野兽，即便受伤，也会知晓怎样延续生命；一个糊涂的天使，纵然无法再爱，也懂得怎样去与这处处残缺的人间好好相处。而 我恰好不是一只糊涂的野兽和一个清醒的天使的结合体。

因为活着，绝不止是物的。

我们的热爱，托起了我们努力经营的虚空。

我得承认： 焦虑是我生命之火的氧气。它会随着我的存在而存在。既然它如此想见证，并与我分享存在感，那么，就让它骄傲地存在着吧。

我能容忍这万般尘世，又为何不能自我容忍？

 3 

我痛恨一切人的夸夸其谈。

我痛恨一切人将严肃和娱乐颠倒的行为。

我痛恨一切人类自视甚高而又难以坦荡的愚蠢。

我痛恨人类。

我也热爱——热爱活着，热爱人。

人，终归值得怜惜和悲悯。

许许多多的人，也确然是有个长处的。长处固然美好，但长处也常会显得捉襟见肘，破败不堪。这大约是因为短处总是在不太适合的氛围中跳将出来，急于夸饰所致。虽然，短处的天赋拥有者并不心甘情愿去自我揭短，但是，外部环境会促使人不得不那么做。

但是，因为己身有着各种各样的，许许多多的痛恨，和单一又乏善可陈的热爱，所以，别轻易别收买，别轻易被服膺，更别处心积虑挤大路——许多真正的好人和好东西，不在人多的大路上；大多数挤大路的人，不是在靠他人吃剩的标准幸福饭，就是在靠他人海参鲍鱼宴积食体内的下行气体度日。

一个能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就能自燃的人，应当，也不会屑于这么干的。如果他胆敢这么干，他的焦虑就先于他的灭亡而亡故，他也就不能成其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