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报道绿会长江源卓乃湖科考:饮水思“源”!保住中华水塔的“水塔”

关注中国绿发会,订阅绿色未来

“高原精灵”藏羚羊(图片来源于网络)

2019年1月15日下午,在2019“改革与创新”生态与绿色发展论坛上,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简称中国绿发会、绿会)秘书长周晋峰发出紧急倡议——保护长江源

青海被誉为“三江之源”、“中华水塔”,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如果说北京是祖国的大脑,那么青海是祖国的心脏,它提供了血液、体液,青海的生态安全对我国的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周晋峰说。

让周晋峰担心的是,“过去的十年、二十年来,长江源生态特别脆弱的地区降水量迅速增加,导致长江源的卓乃湖溃坝,溃坝水泄下来,湖里的沙就出来了,风一吹,就形成沙尘暴。长江源沙尘暴正在肆虐。把沙尘控制住、把长江源保护好是非常重要的。”

沉浸在过年气氛里的中国老百姓或许并没有察觉到远在青藏高原腹地的长江源卓乃湖流域正发生着怎样的生态危机,和周晋峰一样,一群科研工作者却因此着了急。

专家咨询会(摄影:绿会)

2019年1月28日上午,离春节不到一周的日子,在位于北京远大路的中国绿发会的会议室里,一场关于《长江源卓乃湖流域沙漠化防治》 的专家咨询会暨第二次卓乃湖科学考察成果发布会正在紧张进行,来自水利水电工程研究、风沙治理、冻土研究、生态学、以及微生物研究领域的10余位专家面色凝重、话语急促,现场播放的科考样片显示可可西里藏羚羊的“繁衍地”——卓乃湖流域正在发生一系列新的生态危机

2018年6月可可西里保护区提供的卓乃湖图

卓乃湖位于青藏高原的腹心地带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北部,是著名的藏羚羊产羔地。

每年4月底,藏羚羊会自动分群,公羚羊和母羚羊各组成不同的群,来自西藏羌塘、新疆阿尔金山、以及三江源和可可西里本地生活的母羚羊们开始向卓乃湖方向迁徒,直到6月末时,成千上万只藏羚羊抵达卓乃湖湖岸,为接下来的集中产羔做准备。

因此,卓乃湖流域也被称为“藏羚羊的大产房”,对“高原精灵”藏羚羊的物种生息发挥着至关重要的生态作用。

母羚羊产下的小羊羔(图片来源于网络)

有研究人员曾注意到湖冰与藏羚羊产羔之间的微妙关系,形容“当卓乃湖的冰一夜融尽时,藏羚羊们就涌入了;如果湖冰尚未融尽,即使先期到达卓乃湖流域的藏羚羊也不会进入湖岸,而是在四处游荡”。当母羚羊群涌入湖岸后,原本布满荒滩砾石的湖畔很快就出现了绿的植被,所有湖岸周围的花也都开了。

藏羚羊(图片来源于网络)

7月初,母藏羚羊们开始在湖岸集中产羔。等新生的小羊羔稍稍硬朗后,藏羚羊妈妈们就会再带着小羔们成群结队地离开卓乃湖,重新返回它们冬天的栖息地。至于母藏羚羊们为何对卓乃湖湖岸如此情有独钟,至今科学家们也未能完全解谜。

然而,2011年9月卓乃湖溃决后,中国绿发会北京研究院副院长、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卢善龙博士通过卫星遥感影像监测,发现卓乃湖湖面,从2011年1月24日的267 km²,缩小到了2011年11月8日的164km²,消退面积达到103km²。

“湖水的消退,影响了藏羚羊的饮水距离,其中西部湖岸的主要产羔地在溃堤事件发生后,距离湖水的面积达到了3.6公里”,卢善龙博士称,洪水冲刷造成的新河床,也影响了藏羚羊从三江源方向到卓乃湖南岸的迁移路径。相关资料也显示,7年前因卓乃湖溃决在高原上冲出的这道大洪沟,深达16米,宽230多米,长10多公里,对从北坡意欲进入南坡产崽的藏羚羊,无疑构成了一道天然路障。

小羊羔和巡护人员靠近(图片来源于可可西里保护区)

为保护藏羚羊集中产崽行为,每年繁殖季节,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工作人员都会进山巡护。2013年,保护区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在2011年卓乃湖溃决后,巡护人员曾观察到由于前往卓乃湖南岸的通道变成了泄洪沟,无法前往卓乃湖南岸的藏羚羊,开始越来越多地选择前往卓乃湖下游的库赛湖岸产崽。

“被迫放弃原本安全的传统产崽地,将对这一物种产生怎样的影响,目前还无法清晰评估,但卓乃湖溃决对藏羚羊们产羔地已造成影响肯定是事实,至于已经造成的影响有多大、未来还会怎样影响这一物种生存,这些都是亟需去开展研究的课题,毕竟这里是青藏高原最重要的藏羚羊产房所在地”,卢善龙博士希望通过实地科学考察,得到更多科学数据,以便为保护和恢复这片藏羚羊产羔场,最终提出科学可行的、生态环保的人工干预措施。

(图片由中科院空天院提供)

事实上,从中国绿发会和中国科学院空天信息研究院联合科考人员2018年6月、2019年1月两次深入卓乃湖的实地调研来看,卓乃湖流域正在发生两个重要且急迫的生态变化

一是2011年卓乃湖溃坝后,流域内湖泊水系之间水力联系全面贯通,受近年来区域降水量持续增加的影响,下游盐湖水位快速上涨,如不及时干预,盐湖之水即将突破内流区,漫到长江源,并可能威胁青藏铁路、青藏公路的工程安全,以及改变长江源水质

二是卓乃湖流域的沙尘暴越来越严重,从2011年11月至2018年2月,通过卫星技术已经监测到了113次沙尘暴。

2019年1月二次科考(摄影:绿会)

“从这次科考的感受,包括管理局的巡护队员跟我们讲,在冬季的卓乃湖流域,每天最长时5、6个小时的沙尘时间。”卓乃湖科考队队长卢善龙在汇报了实地科考的情况后,代表卓乃湖科考队提出两条治理建议:一是在卓乃湖新旧溃口处建拦水坝;二是在卓乃湖未恢复退水区及下游溃坝形成的冲沟区域,实施原生草种播种、秋季覆盖防沙网或洒水冰封、种植苔藓地衣类植物等措施,帮助当地生态系统自我修复。

经过2018年至今的两次科学考察,不难看出卓乃湖流域新出现且正处于迅速发展中的生态危机,除了考虑直接的荒漠化和卓乃湖二次溃决的严重危机外,更多的是要考虑对整个三江源地区的生态影响。

作为国内唯一一家以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为宗旨的基金会,中国绿发会与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共同围绕三江源的生态环境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展开合作,全力推进该区域的综合生态治理。

长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其源头地区卓乃湖流域的生态变化,正是在青藏高原暖湿化的大背景下发生的,这些变化对未来中国、甚或全球气候变化意味着什么,我们急需要弄明白,并在做好科学考察的基础上,提出保护性应对措施和预案,2018年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基础性调研,现在我们不能等,需要尽快再一次启程,开始第三轮的进行实地科学考察”,1月4日,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向参与三江源保护的相关工作人员作出工作部署,强调在当前贯彻落实十九大精神和全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时期,尤其是在习总书记提出长江大保护的前提下,关注和保护长江源头的三江源地区生态环境,便显得尤为重要和紧迫

近些年,尽管三江源生态状况整体转好,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当前可可西里核心地带正在产生新的生态危机——沙漠化。卓乃湖流域每年冬季肆掠的沙尘暴,直接促成了由中国绿发会与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联合组成,围绕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开展合作以来的第三次三江源科学考察,深入卓乃湖流域则是第二次。

巡山队员(图片由可可西里保护区提供)

2018年6月一次科考照片(摄影:绿会)

2019年1月二次科考(摄影:绿会)

周晋峰称,因为卓乃湖流域处于高原荒漠地区的无人区,平均海拔近5000米,科学考察要克服高原反应、酷寒、沙尘暴等自然条件的考验,考察相当艰苦,加上后期还需要在科学考察基础上,筹划并施行一系列生态治理措施,所涉及工程浩大。

气候变化引卓乃湖溃决

青藏高原起“黄龙”

2019年1月14日下午,由中国绿发会与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组成的卓乃湖联合科考队,离开格尔木,翻越昆仑山口,前往可可西里保护区卓乃湖流域进行科学考察。

1月14日科考队出发前在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合影(摄影:绿会)

索南达杰保护站(摄影:绿会)

科考队在109国道遭遇沙尘(摄影:绿会)

在当天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之前,科考队在109国道第一次遭遇沙尘暴。“这里只要4级风速以上,就有风沙,这次遇上的风沙还算小的”,随行保护区工作人员称,这些风沙的源头,部分来自数百公里外的卓乃湖。在公路一侧的昆仑水厂附近,科考队注意到水厂边上亦有风沙堆积。

昆仑水厂(摄影:绿会)

路旁堆积的沙丘(摄影:绿会)

卓乃湖风沙的起源可追溯至2011年9月上旬的那次卓乃湖溃决事件。这次溃决,十几亿立方米的湖水,从卓乃湖东岸夺路而出,一路随地势冲向下游的库赛湖、海丁诺尔湖和盐湖。而在卓乃湖湖水急速泄出的同时,卓乃湖西部、南部和东部湖岸线的湖水开始大面积消退。

水库与雪山(摄影:绿会)

“2011年12月21日,湖水消退区发生了一次特大沙尘暴,沙尘几乎覆盖了整个卓乃湖地区,并一直延伸至下游160公里外的盐湖区域”,中科院空间信息研究院卢善龙博士及其同事首次通过卫星遥感发现了这一新的风沙源区。

“我们通过回朔历史卫星遥感影像资料,发现此前在这一区域并无类似现象”,卢善龙博士说。

此后,在2011年至2018年期间,通过对每年12月至第二年1-2月这3个月期间的固定时段进行持续监测,特别是观测这一时段内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别获得的MODIS Terra/AQUA 250米空间分辨率卫星遥感图像,卢善龙博士发现这8年里,其连续的遥感监测结果表明:卓乃湖流域一共发生了113次沙尘暴,沙尘暴天气占到了整个冬季时长的17.9%。

卫星遥感地图显示沙尘暴

卓乃湖流域2011年12月21日MODIS AQUA影像数据(250米)

卓乃湖流域2017-2018年冬季Landsat 8 影像数据(30米)

(图片来源于中科院空天院)

“在卫星遥感地图上,明显看到今年冬天卓乃湖的沙尘暴又刮起来了,且沙尘覆盖区域有增长趋势”,科考队出发前,卢善龙博士曾对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忧心忡忡地讲起这一现象。

作为全球气候敏感区的青藏高原,千万年来无人扰动的冰川高原地貌、密布的高原湖泊群以及独特的生态系统,对全球气候变化而言,一举一动皆影响重大,何况数年来不减反增的沙尘暴。

“沙尘暴发生后,一方面将重量较重的沙子卷送至湖泊水面或冰面上,最后沉积到湖水中,加速湖水外泄;另一方面又将重量较轻的沙尘卷送至更远的地方,造成草场退化,形成移动沙丘”,卢善龙博士称,这由沙尘暴直接引发的两种生态变化,其结果从目前看都非常令人堪忧。

而此时正在进行的三江源第三次暨卓乃湖第二次科考,最重要的科研任务,就是对卓乃湖流域的沙尘暴进行现场观测、并进行覆网防沙试验。此外,还将获取风沙尘土样品,以提取第一手的沙尘成分、覆盖区域等科研数据。

凿开50厘米冰层

科考队取得今冬“盐湖”第一手水样

1月15日,科考队到达索南达杰保护站后,由于科考队员们普遍出现高原反应,以及一辆运送科研物资的皮卡发动机被冻出了点问题,科考队决定先去距离较近的盐湖周边调查,以获取盐湖的水样。

1月15日科考队前往盐湖采集水样(摄影:绿会)

此时海拔已达到4500米左右,氧气稀薄,高原上的盐湖湖面变成厚厚的冰层。为寻找合适取水点,科考队员们在向湖中心前行了约1公里后,才找到合适取水点。

在保护站队员协助下,科考队使用撬杠、十字镐等工具连续狠凿冰面。经过约半小时的努力,一撬下去,冰层终于被凿开了一个出水眼,孔径达到约40cm左右。

1月15日科考队在保护区人员帮助下破开盐湖厚厚的冰面采集水样(摄影:绿会)

在将撬杠拿开的瞬间,旁边的科考队员立即将钢尺插入出水眼,量取此时盐湖的冰层厚度约为50cm。为保证水样样品的纯度,科考队事先将取样用的瓶用湖水清洗了3次后,才装入艰辛取得的盐湖水样,并在取水点现场进行了GPS定位记录。

根据2018年12月份相关科研部门的测量,盐湖水位已较此前上涨了3.4米,已对约10公里之外的青藏铁路和青藏公路构成威胁。

此次,科考队前往可可西里腹心地带的卓乃湖科考,对盐湖及其上游的海丁诺尔湖、库赛湖等引发连锁反应的高原湖泊水情研究,亦是其重点考察任务之一。

1月16日凌晨,在维修后返回的皮卡再次回到索南达杰站后,科考队将再次出发,经109国道后正式进入无正常道路、无人(常住)、无信号的“三无”无人区进行实地考察。

无人区科考的四天三夜

卓乃湖退水区沙尘暴远超想象

自1月16日上午10点多科考队离开109国道青藏线、进入无人区后,就完全失去了联络。在无人区进行科学考察,到底要经历怎样的考验?

1月16日早上科考车队正式向无人区前进(摄影:绿会)

最严重的是高原反应,本地人倒还好,但对于外地深入高原腹地的人则无一例外都会头痛,每个人因体质不同程度不一”,绿会科考队员称,在卓乃湖考察这几天,全体队员几乎都在克服高原反应的基础上去完成各项工作,再有的考验则是一天3-4次不等,狂风席卷的沙尘暴,以及零下20多度的严寒等。

一位在西藏日喀则生活了20多年的老援藏干部,得知科考队在大冬天深入藏北高原考察后,表示非常钦佩。“那里海拔太高了,容易高原反应,还特别冷,不做任何动作都觉得氧气不够,更别提使力气干活了;生活也是问题,水的沸点不够,煮不开,只能反复煮”,这位老援藏干部称自己这么多年在西藏行走,也甚少进入这一区域。据科考队实测,卓乃湖流域海拔近5000米。

在整个考察过程中,尽管参与这次科考的全体队员无一人谈及如何克服外界环境的挑战、以及科研考察中的生活艰苦、车旅颠簸,他们只是记录了每天的紧张科考任务进行状况,但这其中,一以贯之的科学精神仍随时可在字里行里触及。以下是科考队员卢善龙博士对无人区科考四天三夜经历的整理文字:

第一天(16日):基地板房的大门已被沙丘堵死

经过10多个小时的颠簸跋涉,卓乃湖科考小组顺利抵达卓乃湖生态保护站。经过对沿线风沙情况的仔细观测和测量,科考队认识到卓乃湖退水区沙尘暴的影响远比想象得要严重!

岸边的沙尘堆积和冲沟(摄影:绿会)

在离卓乃湖100公里的山梁上,科考队就可以见到明显的沙尘堆积。汽车继续往卓乃湖方向前进,情况愈发严重。在溃堤口东边30公里处的河岸上,可见10厘米沙尘堆积,而在溃堤形成的陡峭河壁上,已经行成了大量成片的小型沙丘。渐往湖区深入,发现卓乃湖退水区的南岸小湖附近,已经明显形成了移动沙丘,沙尘堆积厚度达20厘米。

1月16日晚科考队发现基地板房的大门已被高达70-80厘米的沙丘堵住(摄影绿会)

待科考队将车最终开至卓乃湖南岸保护站时,大家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基地板房的大门已被高达70-80厘米的沙丘堵得严严实实!随行的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的同事表示仅仅过去一个多月,便堆积了如此之多。此时天色已暗(晚上7:30左右),而等待队员们的是打扫满屋的沙尘、发电、挖冰烧水、做饭、整理白天获取的数据、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内容......

第二天(17日):沙尘暴肆虐,将防沙覆网全部掀卷了起来

在卓乃湖西南角退水区试点安装防沙覆网(摄影:绿会)

上午科考队出发前往卓乃湖西南角退水区安装防沙覆网。10点半之前,天公特别作美,微风、艳阳高照,所有队员一起行动,很快一条条防沙网被固定妥当,按计划排列。可正当大家高兴得坐在防沙网上小憩时,12点半起狂风大作,把原本固定妥当的许多防沙网掀了起来,队员们只好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之重新固定。但无情的大风,显然不理会大家的辛苦,紧接着狂风卷起退水区地表的沙土铺面而来,沙尘暴起来了。7-8级大风狂卷着沙尘,生生把科考队员们逼入车内。

工作数小时后,中午时分大风狂卷着沙尘,许多防沙覆网被掀飞(摄影:绿会)

风沙刮了一个多小时还未停歇,为了不耽误工作,工作团队分成两组,一组留守覆网点,等待合适气候条件,清理并修复覆网。另一组沿着湖岸采集土样,当队员们乘工作车前往湖边时,沙漠化景观愈发明显:移动着的风沙、堆积行成的沙丘、被风剥蚀的湖床结壳……所有的一切,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在高原湖泊边工作。队员们被肆掠的风沙震撼地同时,也对卓乃湖下游的生态环境深表忧虑。

科考队员收集的苔藓地衣及耐寒沙的植物样品(摄影:绿会)

下午风沙依旧肆虐,队员们无法继续在湖岸工作,覆网工作也只得暂停。队员们在保护站附近采集了一些苔藓地衣及耐寒沙的植物样品。

第三天(18日):穿越风暴眼,首次在卓乃湖找到鱼?!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科考队伍分成两组,一组前往覆网实验区修复并完成覆网样方的布设。一组前往卓乃湖溃堤口进行工程施工可行性评估,并获取沿线的土壤样品。

第一组调整工作方法,上午用了3个小时最终完成1000平方米样方布设,并经受住了中午开始7-8级左右狂风挑战。

科考队完成1000平方米样方布设,经受了狂风的考验(摄影:绿会)

科考队员获取卓乃湖溃堤口沿线的土壤样品(摄影:绿会)

第二组从2011年卓乃湖溃口附近一路逆流而上,终于获取到了不同湖泊基底的土壤样品。在卓乃湖出流口下泄水处取了水样,同时发现了死体鱼10多只。据同行的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尼玛扎西队长说,这是他18年来的巡护工作中首次在卓乃湖水域发现鱼类。

卓乃湖水域发现的鱼类,经专家鉴定为Triplophysa sp. 高原鳅(摄影:绿会)

扎西队长特别兴奋,不顾零下20多度的冰面,脱下上衣,赤着胳膊趴在冰面上,捞出两条鱼作为标本。短短几十秒,捞完鱼,扎西队长的风雪帽、半截上衣,瞬间就都被溢出的冰水打湿并冰冻住了。同行的队员们无不感叹扎西队长的职业精神。扎西队长建议:一条由管理局作为标本收藏,另一条留给绿发会作为研究样本。

此后,科考队关于沙尘暴取样与监测等的各项科研工作,也都在紧张进行之中。毕竟获得鱼类样本,对科考队而言是一个小小意外惊喜。

当天下午,科考队冒着沙尘暴,再次穿越风暴眼,目睹湖岸沉积物被狂风剥蚀的惨烈可怖,也亲自感受到了湖泊上空有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绵延不绝的黄龙,冰面上厚厚的沙尘堆积、以及随风快速向下游迁移的沙尘,都让人扼腕,也为青藏高原腹心地带这一新的生态变化现象深深担忧……

保住中华水塔的“水塔”

关乎中国乃至亚洲的水生态安全命脉

自1月16日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后,科考队在四天三夜里,集中对卓乃湖溃口处的地形、土质、湖泊水质、以及湖岸退水区风沙源区的沙尘成分、推进速度等进行了科学调查与取样。其中,围绕卓乃湖退水区湖岸风蚀情况的调查,是本次科考的一项重点调查内容。

在湖泊退水区,科考队分别从卓乃湖的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做了剖面调查。除沿调查样线采集沙尘样品、地形数据外,科考队员看到湖岸湖面到处黄沙一片,风起时犹如世界未日,扑天盖地而来……仅卓乃湖冰面覆盖沙尘就有20公分,最厚的地方超过40厘米。

卓乃湖下游20公里处出现的移动沙丘(摄影:绿会)

卓乃湖下游60公里处出现的风沙堆积(摄影:绿会)

卓乃湖冰面上的风沙搬运(摄影:绿会)

“从实地看,卓乃湖流域的沙尘暴远比想象严重”,卢善龙博士称,在实地调查中,科考队发现湖岸退水区已成为最主要的沙源地,下游20平方公里范围内风沙已非常严重,而整个沙尘暴源区的范围已迅速扩张到了60平方公里以外,在距卓乃湖直线距离80公里的库赛湖、甚至更下游的盐湖区域,都有疑似卓乃湖的沙尘飞舞。此外,沙尘暴形成的沙尘堆积,已对藏羚羊产羔造成明显影响。可可西里保护区管护人员称,近几年繁殖季节前来产羔的藏羚羊,数量已经出现显著下降。

1月19日科考结束准备返程,大家在卓乃湖保护站前合影(摄影:绿会)

1月19日下午6点19分,第三次三江源暨第二次卓乃湖科考队顺利返程,离开可可西里无人区,到达青藏公路附近。手机有信号的第一时间,科考队从前线发出消息:我们出来了!

截止1月19日夜晚,科考队在无人区经历了四天三夜的科学考察后,顺利完成全部科学考察任务,返回格尔木。

据科考队在路上第一时间发回考察小结:此次科考行程贯穿整个卓乃湖流域,共计获取土壤、水和植物样品50多个,选择并确定风沙观测断面5个,布置防沙覆网样方1000平方米,获取照片及视频资料300G左右,全面完成了各项科考任务。

科考队经过实地考察,最终确认卓乃湖退水区沙尘暴远比想象得严重!

“在第二次深入无人区的卓乃湖考察之前,我对修建水坝的治理办法心有疑惑,但这次实地考察出来后,经全面思考,认为建水坝是当前必须尽快开展的治理方案,也是最快速有效的手段”,刚从可可西里无人区考察回来的卓乃湖科考队长卢善龙博士表示。

科考情况内部总结会(摄影:绿会)

1月23日下午,中国绿发会与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卓乃湖联合科考组回到北京后,就第二次科考情况召开内部总结会。与会人员针对第二次实地科学考察所取得的阶段性成果,在充分讨论的基础上,一致认为:应该尽快在卓乃湖溃堤口修建水坝,从源头治理沙尘暴及流域水患。

“卓乃湖流域是中华水塔的‘水塔’,三江源存水的水塔地如果全变成沙漠,它就没有水塔功能了。” 周晋峰的担心关乎着中国乃至亚洲的水生态安全命脉。

在科考队充分讨论的基础上,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认为,必须赶在2019年春季解冻前,尽快在卓乃湖溃口处修建拦水坝,以同时解决卓乃湖风沙肆虐和下游湖泊的连锁水患风险。

“等天气回暖,青藏高原又将进入降水丰富季节,在冰川融水和自然降雨等综合因素下,卓乃湖水会上涨,而筑坝能留住湖水,让退水区重新积水,消除沙尘暴源头,同时帮助下游湖泊减轻来水压力,以避免2011年卓乃湖溃决之事再次发生”,周晋峰秘书长建议联合科考队尽快启动卓乃湖建坝方案的专家论证,并同时对卓乃湖流域古湖泊土壤基质成分、生物质成分、以及风沙演进等,进行更加细致地调查与采样,抓住宝贵时机推动基础科研工作。

“如果不紧急采取治理措施的话,十分担心今年卓乃湖在春季凌讯期会再次发生溃决”,卢善龙博士补充。

消除自然演化带给长江源的生态灾难

决不能放任“藏羚羊大产房”荒漠化

“卓乃湖新出现的生态问题,这个点抓得非常准,意义非常重大,在青藏高原核心区的生态脆弱区,要不要治理?怎么治理?这些都需要非常审慎的科学认证。” 1月28日上午,在长江源卓乃湖流域沙漠化防治专家咨询会上,中科院寒旱所风沙物理室主任、研究员屈建军提醒大家。

屈建军认为,中国的沙漠,如塔克拉玛干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柴达木沙漠等,大多是由河湖相沉积物在风的作用下形成,因此对卓乃湖流域新出现的荒漠化现象应该高度重视,卓乃湖是藏羚羊的大产房,不能任由其变成沙漠。此外,卓乃湖二次溃决的风险依然存在,对下游湖泊及青藏铁路等廊道会造成重大影响,因此建议重新完善科研项目报告、加大风沙监测力度、同时对湖泊历史变迁进行全面系统的分析等。

中科院寒旱所冻土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俞祁浩认为,从现在可以看得到的变化和影响来看,卓乃湖流域的荒漠化将对生态产生巨大影响,应该对此趋势进行适度干预与调整。“青藏高原腹心区是多年冻土区,治理措施要充分考虑冻土的特点,如建坝可以考虑疏堵结合,既利用冻土隔水的特性建一定高程的坝,在保证原湖岸退水区沙子淹入水后,又要让湖水能够外泄”,俞祁浩研究员建议针对卓乃湖新生生态危机,应该联合多学科开展研究并治理。

2018年6月科考照片(摄影:绿会)

2018年7月科考发现的高原植物,生机勃勃(摄影:绿会)

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魏鑫丽也表示,卓乃湖生态治理是一个非常系统的工程,涉及从水利、高原冻土到沙漠化等不同领域,而微生物所所研究的真菌地衣等生物,通常是生态系统的先锋物种,未来在卓乃湖源头治理中可能会有地衣的用武之地。魏鑫丽研究员希望能尽快在卓乃湖流域开展真菌地衣类资源调查,以弄清楚哪些优势类群可以用到生态治理与恢复中去。

高原精灵藏羚羊(图片由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提供)

南开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植物生物学与生态学系何兴东副教授提出应该对卓乃湖流域的藏羚羊种群数量及环境承载量进行调研,而横断山研究会会长、科考探险家杨勇则认为应该尽快优先在卓乃湖及其下游湖泊区实施引流措施,消化上游持续来水的巨大威胁。

“如果我们不行动,任由自然演化,那么在这样的生态脆弱区,如此大面积、长时间的持续沙源输送,很快这个区域就将荒漠化,其对中华水塔区的生态破坏不可想象。”周晋峰认同卓乃湖流域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但他认为人为努力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如都江堰的治理,就促成了数千年成都平原大粮仓的形成。“卓乃湖流域的风沙和水患已非常紧迫”,周晋峰希望聚合众多学科领域的科研人员一起努力,成立课题组,尽快推动卓乃湖生态危机的治理。

17年前,甘肃民勤的防沙治沙工作曾牵动时任总理温家宝的心,2001年7月30日,他在一次批示中指出“决不能让民勤成为第二个罗布泊”。此后,他一直关注着石羊河流域综合治理和民勤防沙治沙工作,有关批示和指示达11次。每年全国两会,温家宝参加甘肃代表团讨论时,都要了解民勤防沙治沙情况,和代表们共商生态建设的大计。

2013年2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甘肃视察时强调指出:“特别要实施好石羊河流域综合治理和防沙治沙及生态恢复项目,确保民勤不成为第二个罗布泊。”恢复民勤绿洲的新号令由此吹响。

(图片来源于网络)

如今,从卫星图片上看,在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之间,有一片近1.6万平方公里的绿洲,像楔子一般牢牢扼守在两大沙漠之间,成功地将一度就要合拢的沙漠阻止在绿洲之外。

这个绿洲便是甘肃民勤。

面临荒漠化的威胁,民勤没有成为第二个“罗布泊”,那可可西里藏羚羊的“大产房”、三江源中华水塔的“水塔”——卓乃湖流域呢?

当这块拥有着地球上最丰富表情的湖泊湿地消失前,科研工作者们正在与时间赛跑,他们希望用人工干预的方式,消除自然演化带给长江源可可西里这片圣洁土地的生态灾难。

让藏羚羊的产房得以恢复原有的生机盎然,美丽长江源能永远绿水长流!”卢善龙博士在朋友圈里写下了2019年最美好的新年愿望。

(图片来源于中科院空天院卢善龙博士)

感谢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和中国科学院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A类)地球大数据科学工程(XDA19000000)对本次科考的大力支持!感谢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编后记:

每天,当城镇里无数个水龙头被拧开,一股股清水流出时,你是否想知道——我们的水源地在哪里?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水源地的生态环境保护如何?

带着这样的疑问,2018年8月底,我曾随阿拉善SEE三江源保护探访团进入三江源自然保护区,进行了5天的考察活动,我们走访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不冻泉保护站、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长江源水生态环境保护站沱沱河站、夏日寺(三江源生态环境保护协会、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索加乡项目点)、三江源国家公园长江园区曲麻莱县管理处,我们还探访了黄河源头约古宗列曲、扎陵湖、鄂陵湖以及阿尼玛卿雪山等地。

在考察的过程中,我们看到青藏高原这块人类宝贵的生态“处女地”,受到严酷自然条件的制约,生态环境十分脆弱。由于自然因素和不合理人类活动的双重作用,这里生态环境日益恶化,草场严重退化,水土流失加剧,土地沙漠化面积扩大,冰川、湿地退缩,生物多样性锐减。

地处青藏高原腹地的三江源——母亲河黄河、长江和流经六国的澜沧江,从这里发源,哺育了下游7亿中国人。无穷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藏在雪封云绕的源头,三江源因此被誉为“中华水塔”,维系着中国乃至亚洲的水生态安全命脉。这里还是我国最大的自然保护区——“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是雪豹、藏羚羊等濒危物种的最后栖息之地,人类仅存的珍贵秘境。

在青藏公路的两旁,“三江源国家公园”的宣传牌频频闪现,上面醒目地写着:“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

我们看到在这片神圣的大地上,政府、公益组织、科研机构和当地的藏族同胞一起,正在为三江源的生态保护工作不断努力行动,更可喜的是越来越多来到这里的游客、环保动保志愿者、关注生态保护的企业家等等,正在用自己的力量,维护着三江源地区的生态平衡,守护着濒危物种,减少水源地的垃圾污染,那句“三江源国家公园”的宣传语真正体现在了每个人的行动中。

所以,2019年1月24日,当我收到中国绿发会工作人员王静发来的关于《可可西里卓乃湖流域沙漠化治理专家咨询会暨第二次科学考察成果发布会》的邀请时,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在卓乃湖,这个被誉为藏羚羊核心“大产房”的地区,正在遭遇着生态灾难。而这一危机,有可能威胁青藏铁路、青藏公路的工程安全,以及改变长江源水质

好在这一新的生态危机被我们的科研工作者敏锐地察觉到,中国绿发会组织了多次针对长江源卓乃湖流域的生态科考活动,在高反、高寒的艰苦条件下,对卓乃湖流域的沙尘暴进行现场观测、并进行覆网防沙试验,还采集到了卓乃湖沙尘、真菌地衣等生物样本和盐湖水样等科研样品。

回来后,形成了详细的科考报告,由科考队队长、中国绿发会北京研究院副院长、中科院空天信息研究院副研究员卢善龙博士为1月28日参会的来自水利水电工程研究、风沙治理、冻土研究、生态学、以及微生物研究领域的多位专家进行了汇报,并提出了应对方案。

虽然这份报告的汇报在一个非专业的人听起来,有些难懂,但通过与会的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刘树坤、中科院寒旱所风沙物理室主任屈建军、中科院寒旱所冻土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研究员俞祁浩、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研究员魏鑫丽、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魏铁铮、南开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植物生物学与生态学系副教授何兴东、中国环境科学院副研究员常江、横断山研究会会长、科考探险家杨勇等几位专家针对卓乃湖溃坝、荒漠化问题的分析和建议,我的心头产生了一个疑问:卓乃湖流域的生态危机,会对我们的中华水塔有什么影响?会对人们的饮水安全有什么影响?

在媒体提问环节,我抛出了我的疑惑,坐在我身边的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用了一句非常通俗的话回应:卓乃湖流域就是中华水塔的“水塔”,三江源存水的水塔地如果全变成沙漠,它就没有水塔功能了。

我在脑海里用了一个画面来还原这句话,一个存水的容器空了,没有水,里面全是沙子。

虽然卓乃湖流域的沙漠化问题是自然演化的结果,但卓乃湖溃决是气候变化的标志性事件。如果我们放任卓乃湖流域的沙漠化,那就等于在让中华水塔的“水塔”变为盛满沙子的容器,而我们饮用的长江水源就可能受到影响。

为此,周晋峰秘书长和与会的专家们都希望尽快聚合众多学科领域的科研人员一起努力,成立课题组,尽快推动卓乃湖生态危机的治理。

生态危机的治理,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当这篇超过万字的文章《长江源卓乃湖科考:饮水思“源”!保住中华水塔的“水塔”》发布在凤凰网的时候,我曾想,这篇文章可能不符合当今互联网碎片化阅读的习惯,因为它太长了,如果不是关注生态保护领域的人士,可能没有太多的耐心全部看完,而且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大家可能并不想让这么沉重的文章搅了喜迎新春的好心情。

即使已经预见到可能没有高流量和高关注度为这篇环保文章加持,但我还是坚定地希望这个文章背后的现实问题,能够被我们的政府高层、被更多老百姓看到和重视,共同推动危机的解决。

过完年,2019年全国两会就要来了,希望这个春天的暖意可以传递到远在可可西里的卓乃湖。

夏天到来之前,希望更多的奇迹在卓乃湖发生。

(完)

文字及部分图片来源:中国绿发会,特别感谢卢善龙、张永飞、杨晓红、马小奇、唐海龙、黄宾

组稿:凤凰网公益马明月

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部分配图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图片。谢谢

原文链接:

https://gongyi.ifeng.com/c/7juOnlyjIX2

推 荐 阅 读

 脆弱的长江源——守护长江第一滴水

探访世界第三极:绿会赴可可西里调研卓乃湖生境变迁对藏羚羊产羔的影响问题

绿会高度关注三江源地区生态变化,将第三次前往卓乃湖流域科考

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到访并介绍当地生态环境保护状况,绿会秘书长对生态修复、生物多样性等问题尤为关切

【公益项目】

保护三江源在行动

长按扫描二维码

进入捐款链接


掌握生物多样性、环境公益诉讼、绿色发展等领域全面资讯

联系我们

电话:010-68485952官网:http://www.cbcgdf.org/邮箱:v1@cbcgdf.org


美德智慧

公益项目详情↙↙↙点击“阅读原文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