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的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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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咏柏

大伯是农民,所以种田对他来说,是一件份内且轻车熟路的事。

出生在农村的人,体会最深的,恐怕就是农活的艰辛了。小时候,家里养了头猪,不到六岁的我,就跟其他同伴一样,每天要到山上或是河边扯一篓猪草回来。如果因贪玩完不成任务,是要被母亲责骂的。稍大一点,上学了,从课本中读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不是“诗意”,而是田间劳作的辛苦。

印象最深的,是一年一度的“双抢”。虽然那时我还小,是不必下田出工的。但见过大人们抢割早稻,抢种晚稻。那情形,真是一个“苦”啊!早晚满身都被蚊子和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子叮咬。中午烈日当空,地面滚烫,也要咬紧牙关下地劳作。拔秧时,水中有蚂蟥,手上腿上都会被叮上。父母晚上收工回来,累得连饭都不想吃。

几年后,我随父母进了城。虽然远离了乡间,远离了稻田,但每个暑假,仍要回到老家。那时,农村土地刚承包到户,大伯家缺劳力,父亲美名其曰说为了锻炼我,叫我回老家支援。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只要看到田间稻穗黄了,我心里就会“格噔”一下:又要“双抢”了!

记不清是哪一年,大伯打来电话,说不用我帮忙了,割稻有收割机,插秧有插秧机,只要付点工钱就可以了。那一年,大伯家“双抢”很及时,稻谷一颗也没烂掉,秧苗的长势也很好。那几天大雨一直未停,大伯说,如果像往年那样自己割的话,部分谷子就会烂在田里。

“双抢”一结束,大伯就给我们送来了新米。那天,大伯在我家住了一晚,还喝了不少酒。他特别高兴,说“机械化”好,轻松多了,不用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令大伯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年里,“种田”变了,变得让他有些难以适应。先是村里很多人家不种水稻,改种起大棚蔬菜来,而且还乱了“季节”,原本在冬天的蔬菜,夏天也可以种了。当科技让农业不再“靠天吃饭”的时候,许多老农民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种田了。而作为下一代的儿子、再下一代的孙子们,因为种田不赚钱,他们大多选择了进城打工。

于是,上了年纪的大伯对种田越来越“力不从心”。从前年开始,他将自家的几亩田以一亩一年500元的价格租给了种田大户。闲下来的大伯没事可干,每天就去田间地头溜达一番,看人家利用高科技种田,看田里的禾苗疯狂生长。我能想象,大伯那一刻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既有惊讶,也有失落。

大伯毕竟是闲不住的。后来,他在机耕路边辟出一些边角边料,种些应季的蔬菜。他忙碌的背影,有些孤单。

这些年,因为对农村的关注,我了解到如今在农村“种田”的,不少是大学生,他们被称作“新型农民”。这些“农民”,只要坐在电脑前,动动鼠标,就随时可以了解田间的温度、湿度、水分、空气和营养情况,然后及时通过滴管等技术,使作物的各项技术指标得到精确的控制。也因此,作物的产量和质量都有了保证。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机械化把农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科技与智慧又把农民从传统农业中解放了出来。若干年后,“种田”还会出现什么新花样呢?我想,这一定是大伯那辈人无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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