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梦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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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题图|《星际穿越》

文|冯仑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前些日子比较忙碌,每天都睡不够,所以总是在坐飞机时补觉。不管是一个多小时的航程,还是两三个小时的航程,上了飞机我沾椅子就着。奇怪的是,每次都会做梦。和地上的梦不同,在飞机上的梦情节更离奇,梦醒之后常常有些惆怅,弄不清楚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神思恍惚,云里雾里的。有时候一睁眼发现飞机还在飞着,就觉得飞行本身好像也是在梦里面,居然弄不清身在何处,梦里梦外没有了界限,感觉很奇特。

说起来,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个梦:有一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我见到了埃隆·马斯克。他说他要把 100 万人送到火星。我有一点不服气,又觉得他的想法有一点扯,于是提了一个问题:「100 万人有多重?假设一个人 100 斤,那么 100 万人就是 5 万吨重。现在的火箭载荷最大 60 吨,火箭从地球到火星要飞行 6 到 8 个月。现在的技术还不能做到每次都成功返回。且不说成本有多巨大,只说如何用 6 到 8 个月时间,把这 5 万吨活物,以及人们吃喝拉撒所要携带的食物及排泄物运送到火星,都是巨大的难题。所以说按照目前这些火箭的载荷与速度,送 100 万人到火星是不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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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马斯克首次展示了 SpaceX 公司建造的测试飞船「测试漏斗」(左),几乎与此前公布的渲染图(右)完全相同。如果测试成功,未来以此规格建造的太空飞船,也只能运送 100 人及 150 吨货物前往火星。

马斯克说他总有办法,我问,「你的办法是什么?先把人冷冻,冻成一堆机器一样的人再运过去吗?」他说不是。

我说,「我能搞惦!其实,要把这个事儿办了,大概有三件事情要解决。」他说,「你说得还挺悬乎,你从哪儿来?有哪三件事?」我说,「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但是今天站在这儿,应该能帮你把这三个问题给解决了。」他说,「你别吹牛,赶紧说。」

我说,那我告诉你。第一件事。你想把 100 万人直接运过去太不靠谱了,5 万吨,太重了。那么换一个思路行不行?我们在地球上运东西,如果要运的东西太多太重,我们就不运,改用别的办法。比如在美国销售的日本汽车,不是在日本生产好,然后运到美国,而是日本品牌直接在美国设厂,然后把车造出来,这样几百万辆日本车就可以在美国奔跑。

同样的思路,我们可以把 100 万人甚至更多人的基因或者生命细胞储存起来,先建立一个太空基因库,然后可以轻松地把它运到火星。我算了一下,一个细胞或者一个基因胶囊,连 5 克都不到,100 万人的基因胶囊加起来,最多也就是 5 吨。假如一个火箭可以运载 50 吨,那一次就能运载 1000 万人的基因胶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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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 10 月 25 日,御风旗下的曼为科技在太原卫星发射基地成功发射了人类第一个太空基因库,把我们筛选的一些基因样本发射到 950 公里的轨道上,可以存放 975 年。图为火箭发射瞬间。

用这样的方式把 1000 万人的基因运送到火星去,即使失败了,最多也就损失一个火箭。而且没有路上的吃喝问题。还可以提前发射几批火箭,带过去几十、几百个机器人。我看过 NASA 造的机器人,每个大概有一吨重,一次火箭发射就能带过去 50 个机器人。把地球上造的「人造子宫」也带过去,同时再让几个地球人过去,在火星上面建立一个「造人工厂」,造出这 1000 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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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叔和 NASA 制造的机器人合影

用这样的方式,运输的问题就轻松解决了。和用火箭把大活人运过去的方式相比,成本低得多,效率也高得多。未来,人类在火星和地球之间迁徙,以及在星际之间转移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如果这样的方法能够实现,地球人就可以在整个宇宙自由地切换生存环境。

马斯克一听,也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思路。但是他又觉得,如果这样操作,在火星造的人和地球人就有了很多不同。

我说,「当然不同。火星上有各种各样的恶劣环境,风很大、特别冷,而且很干燥。为了适应火星的环境,到时候可以通过基因编辑,让这些被创造出来的火星人既有地球人的共性,同时又有其独特性。比如说骨骼更坚硬、皮肤更耐风寒、眼睛的视觉能力更强、奔跑速度更快……就像在平原定居的人群,迁徙到高原,生活几代以后,心肺、皮肤、骨骼的功能都会发生变化但是仍然叫做地球人,仍然叫人一样,如此改造而成的火星人当然也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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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叔和世界上第一头克隆绵羊多利的合影

他听了以后觉得是个好主意。用这样的办法,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把人运过去。「你已经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很棒。再说一下你可以帮助我的第二个问题。」

我说第二个问题特别重要。就是这些火星人将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又如何建立?火星社会的伦理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将是什么样的?

假设按照你原来的设想,把 100 万人挪到火星去。中国人也好,美国人也好,欧洲人也好,日本人也好,中东人也好,如果这 100 万人到了火星之后,还是地球人的社会形态,他们见面吵架还在吵地球的事,我们有必要费这么大力气把他们挪上去吗?难道我们把他们运上去的目的是让他们把在地球没有吵完的架继续在火星上吵,把在地球上没有进行的战争跑到火星上真的进行一次吗?显然不是。

所以,人类应该在那创造一种新型的伦理关系、社会关系,甚至要创造一种新的文明、新的治理方式,建立一种新的制度,从而形成一个火星社会,而不是复制一个地球社会。火星上面可能没有国家,但是有火星社会,也就有人与人连接的新的方式和相处的新的游戏规则。我认为建立新的文明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我能够帮助你的地方。

他说,「你怎么帮?」我说,「这就要靠想象力。我们把地球上的制度想像为一个不完美的制度,我们要想像更完美的、更理想的制度应该是什么样的。目前地球上的事不管谁统治都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谁是谁非,谁最好,还有争论。到火星之前,我们可以自己研究出一个新的火星社会,构建一个新的火星人类的文明,好不好?这是我要帮助你的地方。」他说,「好,这是我没有想过的,我只想过把人弄到火星上去,但是没有研究上去之后怎么办。我不是社会学家,不是政治学家,也不是法律学家,我不研究这个事情,你要能研究你就研究好了。」

他又问,「第三件是什么事儿?」

我说,第三件重要的事情是 100 万人到了火星怎么营生?他们不是混吃等死,他们在火星上要创造经济,他们要持续地维持自己的生活。火星社会的经济是什么?这个事情我要研究。

虽然我并没有结论,就像第二个问题一样,但是我看到了英国爱丁堡大学做了一个研究。他们和监狱合作研究,把地球人到火星以后建立第一个营地做成了监狱的模样。人们在外部环境特别凶险、特别无助的情况下,一开始的连接方式有一些像监狱里犯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用类似的模拟实验来想象第一批火星人之间的人与人的关系。我觉得这是很好的想像,而且是切实可行的。我觉得这项研究可以帮我们研究火星社会最初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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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一家监狱的囚犯设计的火星太空站

这个是社会层面,经济层面怎么办?我们 100 万人也好,1000 万人也好,我们人类在不同的星际之间转移来转移去,不停地移民和穿越,目的不是旅行,吃一次饭,睡一觉就走。如果我们停留下来,在火星上居住,那我们的经济是什么?火星上面还需要货币吗?还会有贸易战吗?还会有技术争夺和中央银行吗?还要收关税吗?地球上的这些经济行为对于火星社会是必要的吗?

听了我的这些话,马斯克说,「我也不懂,你自己研究吧,我还有事儿要忙,我撤了。」他就没了。我也梦醒了。

醒来后,反复回味梦里面这三件事儿,竟像是真的。但是我们真的有这三件事儿要解决吗?如果真要解决,我们不就是要创造人类的新文明吗?创造不同于地球文明的火星文明。这是一个伟大的事情,一个美好的、令人心潮澎湃的事情。

这个事儿可能吗?靠谱吗?从历史的角度看似乎也靠谱。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后,美洲所经历的不也是这样?最开始人们乘坐小船向美洲进发,一路惊涛骇浪,时间也很长,要冒生命危险。后来船越造越大,带的给养越来越多,到陆地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陆地以后,所谓的「文明人」,也就是欧洲人和当地的土著斗争,最后把土著人驱赶、屠杀殆尽,占领了这片土地,把欧洲的文明,把他们自己的这套制度,复制到新大陆,然后在美洲繁衍出一代代子孙,形成了今天美洲大陆上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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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在工业革命、电气化革命、技术革命发生的时候,这些变革的成果也在美洲大陆成长出来,而且有些重要的成果就发生在美洲。欧洲移民把英国的制度带过去,这批人又脱离了英国,创造了一个新的美洲的制度,这就是美国的开始。美国的制度、文明,逐步创造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军事、科技,又反过来影响整个地球上的其他人群。

我觉得自己在梦里和马斯克说这几个事儿,似乎和这是类似的,是靠谱的。接下来我得朝这个方向去折腾,或许可以做点事情。

想着想着,一睁眼,看飞机还在飞,不断地起伏颠簸着,边上是云。在这样一种似梦似醒、似清似浊、似现实似梦境的感觉中,我有一点懵。然后猛地一想,突然闪过来一个念头:梦和现实的边界在哪儿?睡着和醒着的边界在哪儿?梦的边界很清晰的吗?梦很遥远吗?梦都是虚假的吗?而生和死的边界到底又在哪儿?所谓的活着、喘气呼吸的时候都是真实的吗?我恍惚了、迟疑了,但似乎也觉醒了。我决定,如果哪天见到马斯克,我就大大方方地问他这三个问题,也许还真可以帮他做成这三个事情。

如果是这样,不就是梦和现实成了一回事了吗?梦指引我的想象力去延伸,那么梦不就是现实吗?如果梦所指引的想象力是没有边界的,那么现实也是没有边界的。梦没有边界,那么人类的发展当然就是没有边界的。

想到这儿,我又释然了,觉得应该把自己生命和梦想融在一起,一切都交给无边界的宇宙,任其自然地延伸,自然地发展,自然地创造,最终成为一个无限、永生和绚丽的未来。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  顾问|王淑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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