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婆。记得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有一年的寒假我和吴小将从一个同学的哥哥那里弄了一些鞭炮到集市上贩卖，试图从是中得些利润，能过几个天像县城同学一样天天早上可以吃油条的日子。因此 在利润的驱使下，我们两个不辞辛苦，东奔西跑甚至南征北战，骑着自行车赶川道各镇的“集”，有一次为了争一个位置比较好的摊位，还被一个比我们强大的人打出鼻血。华胥一四七，洩湖三六九，县城、许庙二五八，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连续近十天，一天我们从许庙回到大寨小将家的时候，也许是真的累了，一种迷糊的状态下，倒头就睡。

    我在恍恍惚惚中，看到俺婆颤颤悠悠的浮在半空，一脸疲惫的样子，如同春天里飘在半空的柳絮，声音微弱，忽远忽近就像儿时叫我吃饭一样地对我喊出：“超超，快点回来，快回来”。我想睁开眼，但是那样的困难，半醒不醒中试图回应婆的招唤，但却无能为力，再努力也睁不开眼睛。在一个梦又一个梦的重叠里徘徊，心里很是着急，身体却不听使唤。那个声音不断地刺痛我，让我努力醒来。挣扎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刺痛我，霍然清醒，如一滴蕴蓄已久的屋檐下的雨滴，訇然落下，砸在我梦境的边缘上。

   带着这个梦境残余的影痕，在某种心底的惊悸与不安醒来后，忽然想到婆有多年的癫痫，每逢冬天复发的频率会增加，于是我对这个梦产生了一种某名的恐惧。赶紧给小将家姨打了声招呼，急冲冲往家赶。到家我奔向俺婆的炕前，老人家脸惨白得吓人，但看到我的表情却分外安详和放松，她告诉我赶紧喝汤（蓝田人把吃晚饭叫喝汤）去。我是跟着婆长大的，她的火炕寄存许多温暖，是爱抚的手，是冬天灶膛里烤的喷香焦黄的馍，便今天我抚摸着她冰凉的双手，我的泪不间断地从眼眶里流淌，我不敢哭出声来，听婆听见心里有不忍的难受。靠近的很近，闻她身上我熟悉的气息，看着她静静合眼入睡的样子似乎是过去岁月的沉淀，有着褪色而模糊的质地。我进家门十分钟之后，婆在父亲的怀里，我的面前安然离世，这是我人生第二次经历死亡，第一次是我爷，那时候稍少，只知道哭，而不懂去思考死亡给我带来的体验。   记忆中是俺婆总牵着我手，在俺婆的手心里长大，小时候拉肚子，她叫我上柿子树摘几颗生柿子，她放在灶膛里烤熟，我吃后半天就好了，然后痛快地在她面前放一个屁，婆说俺娃好了。在那个贫穷的时代，粮食短缺是经常性的事情，听说我哥还挨过饿，我幸运晚生十年，记得很清楚，每年的春天，我是男孩子的原因她会在槐花树下扶着梯子，或是我上树把槐花捋下来；每年的夏天我婆会让我带上我堂妹到河滩上去摘仁han菜、灰灰菜回来她收拾干净用盐一渍，每年的秋天从自家的自留地里把豆角摘回来，同样的方法晒干后储存起来，到了冬天蔬菜短缺的时候，每天早上的饭桌上老吃不完的小菜是主食欠缺最好的补充。今天是槐花儿，明天就是han菜，后天便是豆角或灰灰菜了，由于婆的智慧和勤劳饭桌上，我们少受了许多的煎熬。妈擀面婆烧锅，是我们家最温暖的节奏，时间远去，回忆长存，这一切都小时候最幸福的画面。每次回家只要有时间相聚我和妹妹会不约而同回忆起过去，都会让她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婆是大家闺秀，她的故事很多，每逢下雨我们家的炕头上围笼着很多孩子，都是邻家的兄弟姐妹，我们一起津津有味地听她讲述她小时候的神话故事。叔在铜川的煤矿上班，有一次探亲回家，带给婆和爷爷的糖果，记得很清楚的是我还小很淘气，叔带回的糖果婆是舍不得吃的，用来哄我，每次我闹的时候，她会说别哭了快把眼睛闭着，我让咱家的猫到隔壁给你偷糖去，我在糖的诱惑下很难得顺从地闭上眼睛，听着“当”地一声，那糖便到了我的碗里，第一次我信了，第二次我还信了，但我绝不相信我家的猫如此听话，第三天我故意大吵大闹，婆故伎重演，我眯眼偷看，便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当婆去做饭的时候，我把剩下的全偷了出来与朋友们分享了。我再次故意闹的时候婆又让猫去偷，结果她说“这回真的让猫偷完了。”我们会心一笑，当我笑的时候，她亲昵地把我搂在怀里。。。。婆对我的爱是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藏，带给我柔软的记忆，温暖着我人生的路。      回想过去，梦和现实到底有多大的关系，婆临走时我梦境的先知从何解释？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子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也说不清。但冥冥中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把人拉回到过去，去寻找曾经有过的梦。在梦中找寻自己怀念已久的温暖，尤其是在这忙碌的世界，静下心来，重新思考人活着的爱的意义。   婆已经走了三十年了，从前很少能想起婆，毕竟走远了。但她留给我的爱和爱的记忆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是人最容易忘记的，对曾经爱自己的人都没有时间去想念。     这么多年一直理性地思考，但我毕竟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我相信神秘事物的存在，就像这么多年，偶尔会在梦里见到我想见到的人。妈妈也去世三年了，却没有一次回到我的梦境，我多想让那股神奇的力量让妈和婆回到我的梦里一住，但这只是我的想法，现实却无法复制，只能在空空的梦里傻傻地等待。   愿逝去的亲人常住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