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庄遗事》:东东枪,三个故事,作者伯父夜遇的故事最有趣

《六里庄遗事》:东东枪,三个故事,作者伯父夜遇的故事最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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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大家说几个从书里读到的小故事吧。头一个是《太平广记》里的一则,叫“高开道”,说隋末,高开道被箭射伤,箭射入骨,高开道“命一医工拔之”,医工不敢,开道问为什么,医工说:怕给您弄疼了。开道便“斩之”了。又找了个医工,这个说:我能拔。然后“以一小斧子,当刺下疮际,用小棒打入骨一寸,以钳拔之”。高开道则全程淡定,“饮㗖自若”。后来还赐给这个医工绢三百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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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则故事原出自一本叫《独异志》的书。收入《太平广记》时,被归到“骁勇”一类里。“骁勇”当然是对高开道的评断。那两名医工呢?都没提。死了那个就那么死了?后来那个从哪学的这路本事?受了赏赐之后又怎样了?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故事里的配角,连名字都不配有。以头一个为例,要不是这么死了,连这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从这个角度看,不巧落了这么个死法,或许倒成了一桩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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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故事出自《酉阳杂俎》;安邑坊有座玄法寺,起初是居人张频的宅子。张频家里曾经供养过一个僧人,僧“以念《法华经》为业,积十余年”,后来,张家的门人造谣,说这个和尚与侍婢私通,就找了个借口,把和尚给杀了。结果,自打和尚死后,这座宅子就经常听见念经的声音“阖宅常闻经声不绝”。僧叫什么却没写,没写名字,也就无从探究这和尚的其他事迹,乃至生平。这个和尚的一辈子,也只留下了“以念法华经为业,积十余年”这么一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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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觉得,就是因为不知为何,总忍不住对这些被忽略了的人和事心怀好奇。现在的《六里庄遗事》这本书,写的,大多就是这些人的故事。以前,作者的爷爷身体还好、尚健谈的那些年,作者常跟他打听家族的旧事,但后来发现,每次他回忆起他的父亲,或父辈当中的其他人,其实并不能谈出很丰富的事迹素材,除了大致的生平轮廓,往往只有两三件小事,是反复提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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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谈到过他的伯父,说他这位伯父终生未娶,但当年有一次在河边夜行,忽然见一女子在岸边啼哭,他上前搭话,女子说自己身世凄惨,这是刚从夫家逃出,求他收留。他把这女人带回家中,两人日夜相伴,但没过十天半月,家人就发现他日益消瘦了起来,继而就卧床不起。有人来家中探望,那小媳妇儿就在房内,但旁人却都视而不见。他自己也起了疑心,暗自与家人告知了实情,家人请了算命先生前来驱鬼捉妖,先生进屋按住他的脊背,忽然就有一道黄光破窗而出,窗外是那小媳妇儿的声音,破口大骂而去。这个事情是谁的杜撰,还是确有其事?似乎也并没有严格考察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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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开始那些故事里提到的一些人一样,这个人,活了几十年,留下的只有这段两百字就能说完的,真假莫辨的故事。这当然没什么特别的。被记住是个奢望,被忘记才是必然。这不是少数人的不幸,而是大多数人的标准待遇。未来如何,不敢说,但以往、如今,都是如此。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混进史书里,成为“列传”之一。大多数人的生命只会留下几页支离破碎的残卷,甚至完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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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里庄遗事》的评论,有很多条,在那些评论中,“深情”、“温暖”、“忧伤”、“感叹”之类的词语和“荒谬”、“幽默”、“有趣”、“诙谐”等出现的比率不相上下,其实,读到什么,都是应该珍惜的,这个云山雾罩的村庄,这些语焉不详的琐事,这些面目模糊的怪人,能够在千余年后的今天,有幸遇到各位的目光,让各位在心中生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意,或一声感同身受的叹息,也许就是记录下它们最为确凿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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