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他离开,都是因为女人

导读:也许每一个村庄,都有这样一个“憨连娃”。他在你的童年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呢?我在想,他干活是把好手,至少砍树的时候,我看着都吓人,但他却在高树上谈笑风生,说各种荤话。最常说的就是:“女人是个屁。”

憨连娃

——灵遁者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块石头朝我飞来,下意识的一躲就醒来了。为什么好好端端的一块石头就飞过来呢?其实是这样的,我梦见了自己捡柴火。

我们小时候,发明了一种新型捡柴火方式。就是用背柴的绳子,栓上一块长条石头,然后专找已经枯死的树,照着树杈子往上一扔,然后发力,就把树枝折断。

但有时候,死树也很结实,或者扔石头位置不对,再使劲也难折断树枝。有几次石头被猛拉了回来,往往就照面门袭来,不过我们总能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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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梦,我想起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村里人都叫他憨连娃。陕北人管傻子叫“憨憨”。连娃应该是他父母对他的称呼。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父母。

他的头发很密,而且很黑,这是我的第一回忆。他的脸型是方的,大的,显得孔武有力。还有一个特点是说话声音特别大,而且有种一停一顿的感觉。就显得这个人特别“二”,可能这是他被称为“憨连娃”的真正原因吧。

他一个人住在一间小窑洞里,窑洞没有粉饰,我是少数参观过他窑洞的人。窑洞也不深,所以窑洞里显得很亮堂。我小时候跟他一起的时候,他应该就有三十多岁了。农村人显老,你如果看面相的话,你说他40多岁都有人信。

有一个事实是,我只见过他吃面。就是他自己做饭吃,总是吃面。而且大多数时候没有菜。我问他:“为啥没菜呢?”

他说:“吃面条要啥菜?有盐和醋就行。”从这个事情上,我知道,他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他吃饭很快,狼吞虎咽,几分钟一碗面,吃完喝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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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去拾柴火,所以有时候,我们就跟着他。他明显看不起我们。他这样说:“我捡剩下的,就足够你两个背了。”这点他倒没说谎。他拾拆火,是砍树。直接爬上老高的树去砍。还不砍死树,就是那砍种活树。砍了之后呢,先给我们把小树枝整一捆。然后他自己背一大捆。

他在树上砍树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而且话题,都离不开女人。我小时候听过的一些下流话,都是从他嘴里听来的。他总是在树上问:“你们知道女人是啥?”我们通常都不回答,都自顾在树下玩或者捡树枝。他自己回答说:“女人是个屁!”

然后又问:“男人和女人那点事,你们懂吗?”然后说一大推脏话。一开始我觉得恶心,慢慢我也习惯了,觉得他是真傻子。不过他在大人面前,他从来不敢这样说。至少我没有见过。

我们家砌窑洞的时候,在村里招工。那个时候石匠一天是50元,小工是20元。憨连娃也跑来了,他叫我爸是二叔。我爸本不打算用他,但经人劝,就用他了。他比小工还少五元,也就是一天15元,管吃喝。当然其他人也管吃喝。

砌窑洞用不少石头,所以得去河畔上拉。考虑到憨连娃的情况,就把这个活给他了。我爸在河畔上打石头,让他赶着马车拉。我喜欢坐马车,就经常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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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一车石头,是非常沉的。上坡的时候呢,马很吃力,上不去。然后憨连娃往往会大叫“驾!驾!”然后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摔两鞭子。这样马吃痛,会发力往上跑。他就有种胜利感。

有时候空车的时候,他也这样。马儿就飞快的跑。但是呢,这个马是我老舅家的,我老舅也来帮忙砌窑洞。他看见自己的马,累的不成样,而且受伤了。自然不高兴。

所以后来呢,打石头,拉石头的活,我爸自己干了。他就开始了和泥,搬石头的工作。这下工地热闹了,都拿他寻开心,他也乐意。可是我父母不乐意了,这样影响工作。反正好像是砌到一半的时候,把憨连娃辞退了。大家又都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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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年,我们家去到县城生活了。刚去那几年,我还每年回去。每次经过憨连娃的窑洞时候,总看见房门紧锁。听说他出去外地了,好像去了南方广州。当时我并不知道广州是个什么地方。

有一年,我听到一个新闻。说憨连娃,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了。不是本地女人,是个外地女人。我听村里人说:“他还挺会来事的。买吃买喝。不过就他那个窑洞不行。再收拾也收拾不出样子来。”村里人谁也没有和这个女人交流过,她始终在窑洞里。

应该是没有过多久,这个女人走了。我猜想肯定是人家住不惯,吃不惯,或者憨连娃太穷了。女人走后,憨连娃也走了。

过了一年,回来一次。就在自己的冷窑洞里住着,连火都不生。住在他上面的好像是他的表亲,赶紧给他送碗面啥的。现在想想,那个时刻,一个人在荒芜的窑洞,冷冰冰的住着,是个什么滋味。

后来他又走了,不知道去哪了。这一晃十多年又过去了。要不是昨晚那个梦,我可能想不到他了。

对于他,我印象特别深。但对于他叫什么,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领回来一个女人的,我也不知道。他最终去哪里了,我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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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就好像他是突然出现在村庄的,也是突然从村庄里消失的。他出现,别人笑着问一句:“憨连娃,回来了。”他离开,别人也不会注意。

也许每一个村庄,都有这样一个“憨连娃”。他在你的童年扮演了什么角色,现在呢?我在想,他干活是把好手,至少砍树的时候,我看着都吓人,但他却在高树上谈笑风生,说各种荤话。最常说的就是:“女人是个屁。”

但我现在才意识到,他在女人面前,乖的像个孩子。他回来,他离开,都是因为女人。这就是我们村的憨连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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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独立学者,作家,国学起名师灵遁者散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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