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学者,因太蠢太傻被弃尸荒野!但他却是偌大中国唯一站着的勇士!

1969年3月5日,一位全身心探寻“美是什么”的学者,却冻死在北京一个肮脏的农场。 他就是我国当代著

1969年3月5日,一位全身心探寻“美是什么”的学者,却冻死在北京一个肮脏的农场。

他就是我国当代著名美学家吕荧

吕荧

大多数国人可能并不熟悉这个名字,即使有点熟悉,可能早就将他忘记。

我们这个时代,学者、教授很多,但有知识又有良知,有学识又有骨气的并不是很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吕荧值得我们多写写,常纪念。

在二十世纪中国的教授、学者群里,吕荧算不上大名鼎鼎,但对于文革后恢复高考的七七、七八、七九届大学生来说,应该是相当熟悉的。

吕荧原名何佶,1915年,他出生在安徽天长县新何庄,自幼酷爱文学,20岁时,以出色成绩考进北大历史系。

吕荧(右三)在北大校园和同学合影

然而生于那个战乱年代,他的生活注定不会安稳!

1938年北平沦陷后,他流亡武汉,结识了胡风(与他后来命运有关的重要人物)。

胡风

(胡风:1902年—1985年,男,现代文艺理论家、诗人、文学翻译家。1949年起任中国文联委员等职。写有抒情长诗《时间开始了》等。1953-1954年,任《人民文学》编委、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

1940年,在战火纷飞中,他跑到西南联大读书。26岁的他开始以吕荧的笔名发表译作和文艺理论文章,毕业后到四川涪陵中学任教。

抗日战争进行到如火如荼的时期,他到贵州大学创办了《时代周刊》,宣传民主、和平,反对内战,但此举却遭到校方保守势力的强烈反对。其他教授都妥协了,唯独他,干脆直接放弃教职,愤然离校,辗转到台湾师范学校。

如果他当时继续留在台湾,那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讲的了,不过就是他出版了多少本著作,学界地位几何。

可偏偏,他选择了回大陆,不为别的,只为报效祖国,而他的人生就此彻底改变!

1949年,为迎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吕荧离开台湾经香港至北京,应邀任山东大学中文系教授、系主任。

吕荧先生的美学研究奠定了山东大学美学研究的精神传统。

他在山东大学主讲文艺理论课程、美学。在讲台上,不苟言笑的他,却自有一种风度翩翩的动人之处,讲课内容丰富、分析透彻,见解精辟,水平绝对一流。

渐渐地,慕名而来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历史系、外文系的学生也来听课,后来由于人实在太多了,他只好搬到理学院的大教室里去讲课。

在山东大学期间,他还培养了两位著名的学者,一位是当代中国著名美学家周来祥,另一位是著名的红学家李希凡。

周来祥说:我对于美学兴趣和爱好,正得之于先生的启蒙和指导。

李希凡则说:吕荧先生是我学生时期,在文艺理论家中崇拜的偶像。而如今山东大学的美学研究,之所以在全国举足轻重,他功不可没。

而他身上最最最与众不同的,便是他的性格!

1951年,全国批判电影《武训传》(关于武训传的文章请点击),山东大学的师生们也紧随潮流,可他却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武训也是你们山东的一个圣人,他办义学错在哪里?没有钱,到处募捐甚至乞讨,正表现了他对办学的坚韧执着,怎么成了罪人呢?我的老乡冯玉祥就崇拜武训,步他的后尘办义学……”

1957年,他在《美是什么》一文中进一步提出:“美是人的社会意识”。他说:“我仍然认为:美是人的社会意识,它是社会存在的反映,第二性的现象”。

“美是观念”,也许在今天看来,这只是学者个人的一种主张罢了,但在那个时代,敢于提出这种主张,是需要有极大的勇气和独立精神的。

这在当时是被认为是“唯心论”是与马克思主义唯物论者背道而驰的。所以有人发表文章点名批评他。

但吕荧并没有胆怯,更没有搞投机,让自己的学术屈从于政治的需要。他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竭力为自己的观点辩护。有人说,正是因为这种“独战众数”的独立精神,为他后来的命运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结果,对他的批判愈演愈烈,山东大学多次召开批斗大会,但他都“拒不认错”,校长爱惜他的才华,出面劝说他,让他象征性地服服软以便解脱,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的学生也劝他说:放下面子,做个自我批评。

他一听就怒了:“我怎么能随便检讨?维护真理能含糊吗?这不是爱面子,我有读者呀,我得对读者负责!”

面对学生们的批判,他总是会气冲冲地辩驳,“这个同学所说不符合事实” ,“这个同学的意见完全错误!”

几天后,学校又准备开批判会,但开会当天他没有到场,原来他早就不辞而别,拂袖离去,一如当年离开贵州大学般的坚决!

结果在1955年,中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由于提出的文艺理论,和“毛 泽 东 文艺理论”不相一致,学者胡风被逮捕入狱。

之后胡风案的漩涡越卷越大,任何与他有关系的人统统被牵连,甚至有的人连胡风面都没见过,仅仅是通了一次信,也备受牵连。

老年胡风

“胡风案”是中国文坛牵涉面最广、蒙冤时间最长的惊天大案,总计2100余人受到牵连,其中92人被捕,62人被隔离审查,73人被停职反省。

这年的5月25日,中国文联和作协召开联席扩大会议,到会的有700多人,全是名声响当当的文化名流。

大会以《请依法处理胡风》为主题,主持人郭沫若首先提议,撤销胡风的一切职务,对胡风等反革命分子镇压,而且镇压得要比解放初期更加严厉”。

700多人以热烈掌声表示对郭沫若讲话的欢迎,举手通过了把胡风开除出文联和作协、并依法惩处的决议。

然而从始至终,在这700多人里,有一个人始终没有鼓过掌,没有举过手,却站起来,大步走上主席台,自个坐在郭沫若和周扬中间,从容地拿过话筒说:“对于胡风我认为不应该说是政治问题,而是学术问题,是文艺观的一种争论,更不能说他是反革命!”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全场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主持人郭沫若的嘴都哆嗦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人们终于明白他说了什么,郭沫若站起来让他停止发言,底下的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咒骂他大逆不道,要他交代与胡风的关系……

最终,他被押下了台,从此过上长达一年的软禁生活。

而这个大逆不道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吕荧!

胡风案被牵连的2100余人中,一开始并没有他的名字,但他却“自己跳了出来”,也被划了进去。

也有人从这场闹剧中看到了另一面,“因为吕荧从容地挺身而出,成为抗击这股浊流的中流砥柱,作为社会良心,为中国知识分子挽回了荣誉。”

直到1957 年12 月3日《人民日报》发表他的著名美学论文《美是什么》毛主席亲自校阅了该文的“编者按”才公开为其平反,恢复声誉。

“编者按”是这样写的:“本文作者在解放前,和胡风有较密切的来往……后来查明,作者和胡风反革命集团,并无政治上的联系。他对自己过去历史上和思想上的错误,已经有所认识。我们欢迎他参加关于美学问题的讨论。”

长时间的隔离审查,吕荧精神上遭受严重摧残。1959年以后,身体时好时坏,屋子里常弥漫着中药味,病情严重时,神智不清。时而精神恍惚,时而幻觉幻听,好友上门来看他,有时他会突然不认得了,惊慌失措地把他们赶出门,高喊“特务”。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坚持学术研究。1962年,他发表了《关于“美”与“好”》的美学研究论文。

之后,他的才气不断喷涌,又相继出版了译著《论西欧文学》、文学论文集《艺术的理解》等等,成了名副其实的著名美学家。

然而好景不长,文革来袭,他迎来了最最最悲惨的结局!

吕荧著作《人的花朵》

1966年,吕荧作为“漏网的胡风分子”,再次遭到迫害,被送进劳改农场。而逮捕他的理由竟是如此荒唐。据说,有一次,可能是为了生活琐事,吕荧和邻人发生了争吵,当时他正削着苹果,不由得拿着手中的水果刀胡乱比划了几下。于是便以他“影响社会治安”和“持刀威胁革命群众”为由将他逮捕,押赴北京清河农场强制劳动。

由于他已患有精神分裂症,所以在农场他是被作为“疯子”对待的,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由于他平时既不带《毛主席语录》,又不肯“早请示晚汇报”,总是被作为大会小会批斗的对象,谩骂和殴打自然是家常便饭。他只有以沉默不语、闭目静坐,以示抗议。  

有人回忆,他的房子门前有一片苗围和稻田,田野上有株开着白花的茨菇。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型的吕荧,披着破旧的衣衫,拄一根柳条,绕着那白花转,一转就是几小时。有时与花对话,不断喃喃称赞:“真美,真美!”

1968年10月,他又和姜葆琛等人,被遣送到清河农场继续劳改。

他曾鼓励姜葆琛说:“一定要坚信,这个不公正的时代,一定会过去的!你年轻,一定要活着出去……”

1969 年3 月5 日,身体瘦弱到只有50 多斤重的吕荧,终于在冻饿中去世,终年55 岁。

有人在芦苇塘的一片乱坟中,把吕荧瘦弱的躯体埋在了那里。在坟前的一块红砖上,只是用粉笔写着两个白字:吕荧。

1979 年5月31日,吕荧平反,恢复政治名誉。

1980年,胡风也被平反了,然而吕荧的身躯早已融于天地间,那块写着他名字的砖头,也早已在岁月的摧残下面目全非。

一位曾参与“胡风专案”的办案人员,后来在《我所亲历的胡风案》一书中,曾这样忏悔过:“我从内心里,对吕荧这样的中国知识分子,表示深深的敬意。”

吕荧,一个别人口中的书呆子,一个不识时务的蠢货,但我们却不能不无比地景仰他!

景仰他没有落井下石的双手,敢于走上主席台的脚步,面对那700多人,在高呼胡风有罪的可怕现场中,是他敢站出来向全世界宣告,胡风无罪的无畏!

在那个所有人跪卧的时代,最瘦弱的他却站起来敢说“不”,其声震天其声撼地!

他给我们今天这个时代,留下了最正直,最明媚,最高贵的一束光,是他用无畏的行动告诉了我们,何为学者!

铁骨金声,巍巍其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他是一位中国真正的勇士,他值得我们所有人的致敬与缅怀,历史会永远铭记他站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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