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良:司机与山民

文/刘德良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凤凰村位于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区。因为有一个军工厂,才修了一条

文/刘德良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凤凰村位于海拔2000米以上的山区。因为有一个军工厂,才修了一条水泥路。后来军工厂搬迁了,这条公路也逐渐变得破烂不堪。尽管路一直通往省城,但世代栖居于此的山民们习惯了山村的节奏与生活,平时都不愿离开云雾缭绕的家乡,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因为出产薄壳核桃,八、九月核桃收获时节便有省城的山货收购商们前来收购核桃,山村能见到的外面人就是那些城里的司机。

临近公路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如今没了。那几年树上还有一口钟,村里人常在树下开会。没事的时候都聚集到这里谈古论今。树下有一洼清泉,是供村里人吃水的,省城来的货车也经常在旁边加水。

每当省城来的司机到大柳树下给车加水时,山里的村民就和司机闲聊。司机大都是些年轻人,休息下来拿出的尽是些看病人才送的吃食,真叫村里人羡慕不已。

村里人不甘寂寞,也常常炫耀自己。“你们城里的路有我们这条秘密路平吗?”村里人问。村里人常把这条路叫秘密路。原先山里是秘密厂。

“你们这也算路啊,我们那路走在上面脚都不沾灰。”

“我们这里秘密厂有5层高楼,你们城里房子有这么高吗?”山里村民不甘被比下去,继续炫耀。

“高许多,还有玻璃的,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可以看见外面。”

山村里最自豪的两样东西居然被城里人比下去,一向骄傲的村里人沉默了。

村里人不说话,倒让城里人生出许多无端感慨:“唉,你们山里人啊,真是苦,连女孩子都穿带补丁的衣服,生活得真累。电视机都没有,就是有钱也没处花。呆在山沟里,天天见的都是那么几个人,我看哪,久了非变傻不可。”城里司机的这番话,让村里的男人们开始变得心灰意懒,不再牛一般地狠干,也不象往日连放屁的空都不留,天天往地里钻。

以后来车,村里人都不再说村里的事,老问城里司机:“你们城里人早上吃什么?是不是都吸叶子烟?”

“早上吃点心、喝牛奶、食银耳。有钱人都抽几十块钱一包的烟。”城里司机的回答象浇水玉米拔节一样,不大功夫就在村里人的心里齐唰唰地长出许多新鲜的玩艺。许多日子,人们就像咂甜甘蔗一样咀嚼着,琢磨着那些城里的怪事。

以后,司机再来的时候,村里的男子便争先恐后递上旱烟锅,帮忙给车加好水,然后围着司机贪婪地享受着司机嘴里的城里生活。一到天黑,婆娘们都骂男人懒,男人们阴着脸不吭声。

不知是哪天,来了一个过路的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

“我们村王家二丫头一条辫子卖了十块钱哪。”刘二爷告诉他说。那一向村里来了两个河南女人,买了二丫头的辫子,一条辫子卖了十块钱,叫村里人惊奇不已。

“真的,一条辫子十块钱,怎么那么值钱?“那是当然,青天白日我还骗你?,刘二爷没计较小伙子的嘴。那小伙子夸张地瞪大眼睛,末了还给刘二爷敬了一根带把烟,以后几天,村里人象过年一样高兴,村里人问了又问,刘二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司机又来时,村里人不再可怜兮兮地问城里人的事,而是向他们说起二丫头的辫子。

不久,又来了一个身穿雪白衬衫的时髦小伙子和漂亮姑娘。那姑娘一条长辫子,胆小得见了猪都尖叫。

“我们村二丫头的辫子卖了二十五块呢!”村里人大起胆子在城里人面前浮夸了一次。

“什么,把天生的辫子卖了?真蠢,现在留一条辫子最时兴了,你知道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吗,一条辫子粗又长,咱城里男人们可羡慕死了。钱算什么,我这条大辫人家出过1000块呢。”

“钱算什么?这城里婆娘倒说得轻巧,你到山里来汗水摔成八辨,看一天能挣多少?”村里人心里老大不高兴。

这一年,村里没有车来,村里人个个都有些泄气。

第二年也没有来,村里人有些纳闷,“难道城里人不吃核桃了?”

第三年己经十月了,终于来了一辆车,那天人们吃过饭要去地里。车来了,来的是一个头发梳得溜光,皮鞋能照见人的小伙子,洗车提水桶离身子很远,生怕脏了衣服。刘二爷正在吃饭,听见车响,赶紧跑出来。

“师傅,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二丫头的辫子卖了100块钱呢。”刘二爷又大胆将二丫头辫子价格上涨了两倍。

那司机见一个老汉慌慌张张跑来溅了自己一身水,气得铁青了脸,骂了一句什么难听的话,气冲冲走了。

刘二爷的孙子刘三毛在部队里混了一个驾驶本本,退伍后洋洋得意回山里开了一台农用四轮车,不到两天便翻下田坎,气得刘二爷病了一场。

城里司机又来了,刘二爷再也顾不了许多,满脸堆笑,谦恭地把司机迎进了屋,要听听啷个开车才安全。夜里,刘二爷叫来三毛,吼声如雷地训开了:“当司机的一要守开车的规矩;二要戒赌;三要戒酒;你小子要是违反那条,小心老子敲断你的狗腿。”

夜深了,山村静悄悄,只有村民与城里司机的对话仍在山间回荡。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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