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同学聚会时，李察君遇见了此前基本不参加的M。

推杯换盏间，M给同学们发了名片。“哟，传媒公司副总啊！了不起。”M则向大家说：“我也是苦出身啊。”

上个世纪90年代初，M毕业没多久，经人介绍，进入闵行区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工作，公司是专门生产不粘锅的。

这算是M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一

每天早上6：30起床，6：50出门，坐公交车到万春街，然后再坐班车去上班。

7：30准时发车，路上要花一个多小时，M正好可以补觉。

M是通过这家企业所属集团总部的总会计师介绍去工作的，每个月工资加奖金400多元。在当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记得那是国庆节放假后的第一天，准时去上班。

到那里后，总会计师已经在办公室等M了。

随后，他带M先参观了一下公司。

二

为了给公司留下好的印象，M当天特地穿了西装，系了领带。

西装是米色的，小领，三排扣，在当时颇为流行。

领带则是红色的。

看上去非常精神。

当M等几人参观企业时，总会计师在M旁边指指点点，介绍着他们的产品及生产过程。

在足有几百平方的生产车间里，当中一圈是机器，工人们每人负责一台机器，正紧张地在流水线上操作着。

当他们一行凑近观察时，明显看得出工人们都很紧张。

事后得知，他们看到M穿着正装，人五人六的，总会计师又陪在一旁边讲解，还以为是“总经理”来视察了，闹出了一个大笑话。

三

公司有成品仓库及半成品仓库。

M被安排在成品仓库，事先已经私下和总会计师说好，等3个月试用期后，专门负责在仓库记账。

成品仓库的负责人是上海人，一个差不多30岁出头的年轻人，黑黑瘦瘦，只记得鼻子很大。

第一天给M安排的工作是给包装盒（纸板箱）编号，就是拿着黑色的、粗大的记号笔，把每一只纸板箱编上序号。

没想到，这个工作一做就是几个月。

从此，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不管艳阳高照抑或三九寒冬，一盒记号笔，陪着M大半年。

四

成品仓库外面是一大片场地，场地上一排排地堆满了纸板箱。

每一排足有3米高。

首先，M必须通过梯子爬到顶，坐在纸板箱上，从最上面开始编号，写一个数字，扔下去一个，再写第二个。

以此类推，直到写完，M也就回到了地面。

然后，把扔下来的纸板箱，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码放到原来的地方，再顺着梯子爬回地面。

这就是一个流程。

天天如此。

枯燥伴随着劳累、汗水混合着机械，使M望而生畏，进而产生放弃心理。

说好的做账呢？说好的坐办公室呢？怎么会这样？

好歹M也是大学毕业，怎么能一直做这种苦差事？

简直和M的理想风马牛不相及。

五

来不及等到试用期结束，M询问了介绍人。

介绍人说，问了仓库负责人，对方回复是：待寻到替代者，即调换岗位。

理由冠冕堂皇。

不由人不生敬意：原来是为M好啊。

敬谢不敏！

M暗忖：自己是上海人，又有靠山，对方肯定觉得自己是来抢位子的。那就不客气了，让M做最辛苦的工作，使M自己主动离开仓库。对方便可以高枕无忧。

次年的劳动节前，M离开了这家公司，通过招聘转而进入了沪上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晃已经20多年过去，M跟大家说，原先的这家公司早就不存在了。

现在回想，因为以前吃过苦吃过亏，所以更珍惜如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