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三婶 | 北方

 北   方 小学语文老师,喜欢看戏、喜欢旅行。 念三婶 十岁前,我身上贴着“一爱”和“一好”两张标

 北   方

小学语文老师,喜欢看戏、喜欢旅行。

念三婶

十岁前,我身上贴着“一爱”和“一好”两张标签,一爱即爱哭;一好是好吃。

长大后,母亲提起我小时候爱哭,常常满含内疚,说娃儿那样哭定是有啥呢,可她忙啊,都不记得找人给我驱驱邪气。我哭鼻子是有名的啊!其一,庄里的孩子们都管我叫哭鼻子女子;二,母亲出山,到离村子很远的地里,耳际竟然萦绕着我的哭声,惹得她总不放心,提高嗓子问对面峁上的三婶:“永平妈的,你听见卫红哭不?”三婶每回都是先侧耳朝着村子的方向听听,然后回一句:“虎儿妈的,娃不哭着,你敢是耳斜了!”三婶虽然这样回答,却又忍不住将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望望村里,再望望村里……

那时候住村里,我是吃过三婶家很多饭食的。最美味的是一种叫作“糕泡泡”的小吃。即便是现在,我都依稀记得三婶制作这一美食的过程。三婶系好围裙,先去仓窑,将搁在簸箕里的整块素糕(这糕是三爸帮远近邻里办事情得的馈赠)取回中窑,置在案板上,切片、切条、切丁,再放入滚烫的黄土面里炒成“泡”状,出锅时用笊篱捞起,滤去黄土,最后倒在簸箕晾凉。三婶知我等不及凉透的糕泡泡,必先掬一捧,一边吹凉凉,一边漏在我早已端起的双手搭好的窝窝里。其实这一味,凉透了才更好吃呢,颗颗“嘎嘣”脆,粒粒甜蜜蜜。三婶做的饭食里面,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样,一样是烩黑粉面,那是用最差的洋芋淀粉加入少量的白面做成;另一样是干馍馍(用两面馍馍切片,在大锅里烘烤而成,“两面”即白面掺入玉米面),那是给三哥和四哥上学备下的干粮。

俗话说:“小娃就如猫儿狗儿,喂着喂着就喂熟了,养着养着就养亲了。”时间久了,三婶待我自然多了份关切,是的,三婶就是看见我亲呢。

如今,那个站在山峁峁上瞭我的人走了,愿意把儿子们的干粮分出一些给我解馋的人走了……那一餐一食却长了我的身体,或许粗粮还能长出坚强吧,后来的我,已不再轻易落泪。

2019年寒食回老家,我跟随大姐、二姐的脚步去祭奠三婶(三婶走后,我是第一次去看她)。山路弯弯,荒草凄凄,行走之间,心绪恍惚,我竟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名的虫子,世界天高地阔,世界也就这里这么大。掬一棒黄土洒在坟前,颗颗粒粒诉说哀思。没有恸哭,我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因为磕完三十个头之后,我就又成了三十年前那个既爱哭又好吃的憨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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