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故事(31):广州情歌

广州情歌

作者:陈典松 

    在旧时中国,青楼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那些妓女因“一双玉臂千人枕”而广遭非议,却有不少社会精英混迹其间,诸如苏东坡、柳咏等文坛名人,也与青楼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广州这个岭南都市,因其独特的位置,对外交往频繁,向有领风气之先的说法。民间曾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老莫入川,少不入广。人老不要去四川,是指古时候入川道路之艰险,正如李白之言,“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少不入广则是广东地属南方,民风开放,青轻人自制力不强,就不要到广东来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广州等地的烟花之地繁盛,特别是明清时期,从现在的大沙头到沙面沿江一带到处都是花艇,而濠畔街和陈塘等处更是青楼密布。形成了广州独特的青楼文化。很多人以为,青楼是烟花之地,不可能有人间真情,其实这是传统上对这些妓女的岐见,在历史上,还出现过有真情的妓女,如宋代柳咏,他只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没有权位,没有财富,却能搏得那么多妓女的真情,以致他虽客死他乡,妓女们不仅集资收殓他,而且每逢清明还要结伴为他扫墓。在广州这座城市,也曾出现过充满人间真情的妓女的爱情故事,歌妓张二乔之死,曾让广州许多社会名流为之送丧,

而名妓秋喜与文化名人招子庸之间的真爱也一直为人所乐道。

    广东民间音乐曲艺中有一种形式叫粤讴,二十世纪上半叶,英国驻香港总督金文泰把一本粤讴译成英文,书名改为《广州情歌》,所以外国人有时又把粤讴称为“广州情歌”。相传粤讴的创始人叫招子庸,其创作的粤讴处女作有人认为是《吊秋喜》,其内容为哀悼一个叫秋喜的妓女。招子庸写这曲《吊秋喜》还颇关涉一个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招子庸是广东南海县横沙乡人,他从小多才多艺,不仅能写文章,而且还善骑马射箭,懂音乐,喜绘画,性情直率,为人风流倜傥。那是在清朝嘉庆年间,招子庸考中举人,在广州等待来年参加会试的过程中,有时闲来无事,便到珠江边的花艇上喝花酒。因为他有时候喜欢在花艇上那些粗通文墨的妓女面前卖弄才华,所以也象宋代风流词人柳永一样,颇得一些附庸风雅的风尘女子们的青睐。

    有一次,招子庸和几个朋友来到濠畔街附近的一只花艇上喝花酒,这个花艇上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甚是漂亮,不仅身材婀娜有形,皮肤白析滑润,而且两目含情,嘴角带笑,叫人看了真是没法不动心。当她那一对水灵的目光与招子庸相遇相时,招子庸呆了半天,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姑娘,一个朋友见他看着姑娘半天转不过神来,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弄得同行的人们笑得哈不拢嘴。

    这个姑娘来到席间,应大家的要求喝了一杯酒,然后手弹琵琶,放声高歌一曲,招子庸一听,这不是自已写的一段曲子吗?心情真是舒服极了,加上这姑娘歌喉哀婉动人,极尽抑扬顿挫之能事,百转千回,缠绵往复,令人荡气回肠,简值把招子庸这帮人给唱昏醉了。一曲唱罢,大家都回过神来,而招子庸还沉浸在歌声的美好回味之中,又是同行的朋友用手将他推醒,他打开那沉迷的双眼,诧异地说:“唱完了吗?这么快就唱完了?”

    同行的朋友说:“是呀,快给赏钱。”

    招子庸毫不迟疑,当即倾其所有,将口袋里的全部银子都给了姑娘,这姑娘一看,怎么这么多,很少有人一下子就给这么多赏银的。

    姑娘甚是感动,接下来又为招子庸他们唱了几曲,这时旁边酒席上的花客们个个都停下了自已酒席的点唱,好奇地看着招子庸这一席如痴如醉的花客们。花酒吃完后,同行的朋友都各自知趣地散去,招子庸留了下来,和姑娘一起走进了锦帐之中。 

    这姑娘告诉招子庸,自己叫秋喜,从小在花艇中长大,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很小的时候,花艇上的养母就为自己请了老师,学会了不少琴棋书画唱方面的技能,从十三岁时开始入席献唱,现在是十八岁,已经在花艇上唱了五年。说着说着,便留下了辛酸的泪水,哭说道:“我们花艇上的女子,过着向人欢笑背人啼的生活,有几多花客把我们当人看过,五年了,我几曾象今天这样开心过?”

    招子庸看着两眼含泪的秋喜,内心更是一惊,此时动情的秋喜,用怒面桃花来形容,简值都不合适,他情不自禁地被姑娘的言辞所感动,两个动情人此时不仅是两情相悦,更加是两心相知,知心的话儿说也说不完。  

    就这样,一个新中的举人才子,一个沦落的花艇少女,两人相爱了,从此,招子庸再也不去别的花艇喝酒,秋喜再也不到别的花客酒席间献唱,一个哀怨动人的爱情故事开始了。

    话说招子庸中举后,在广州珠江的花艇上爱上了十八岁的艺妓秋喜,两人从此深坠爱河,不可自拨,于是谋划着怎样让秋喜脱籍,以便正式嫁给招子庸。但是,象秋喜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艺妓若想从良,需要相当多的银两,否则,老鸨不会放人的,招子庸一人之力无法筹集,加上到北京参加会试的日子又一天天迫近,秋喜以往的小费大多被老鸨盘剥,所剩无几,所以秋喜一时还无法离开花艇。

    很快过了春节,又是一年,招子庸不得不踏上北上赴考的道路。分别时,秋喜两眼含泪,为招子庸设席送行,并千叮万嘱,希望招公子不管是否高中,都不要忘了自已,招子庸以手相执,一片真情涌上心头,此时真是泪眼人看泪眼人,正所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什么话都没有说,用手帕帮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如此缠绵了好久好久,招子庸同行的朋友前来崔他动身,招子庸这才起身相别,并看着眼前的这位伤心人说:“秋喜,你一定要等我!”此言一出,秋喜感动得仆倒在招子庸的怀中,招子庸再一次帮她擦拭眼泪,这

一场景,令秋喜在场的姐妹们也为之动容。

    就这样,招子庸踏上了北行的征程。招子庸走后,秋喜便谢绝会客,可是以秋喜平日里的名声,突然不见人,所以引起了很多花客的猜疑,有一个富翁有一天问老鸨:“怎么突然间不见了秋喜呢?”

    老鸨说:“秋喜现在正和一个举子以身相许,等着对方筹钱来赎人呢,所以她现在是不见客的。”

    富翁说:“穷举子算什么,她不是想从良吗?跟谁不一样,这样吧,你帮我想办法,做我的小妾,好过跟一个举子受穷。”于是拿出几锭银子给老鸨,老鸨会意地收下。

    这一天,秋喜正在香帐中思念着心上的招公子,突然听到外面有鼓乐之声,她以为是哪家姐妹从良,这时老鸨进来说:“秋喜,有人送来了你的赎身费,说是招公子的家人,现在正安排了乐队来接你呢。”

    秋喜一听,吓了一跳,从来没听招子庸说他会让家人来接自己的,怎么走了才几个月,就安排家人来接自己呢,真是又疑惑又兴奋,就这样,她糊里糊涂地被老鸨打扮一番,坐上了那艘有乐队的接人船。 

    到了船上,秋喜正思虑着招公子的家人将如何对待自己,她想,自己是从青楼从良的,虽然招公子对自己充满了真情真爱,可招公子的家人会接受自己吗,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呢?自己一定要好好与招家人相处,有可能的话,还要为招家生好多好多孩子,培养这些孩子读书成才。正当她在船舱中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想像时,只见一个又肥又大的中年人穿着大红装走出船仓,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开口了:“秋姑娘,是我为你脱的籍,怎么样,今天你该高兴了吧,你看这气派,就知道跟我不会受苦啦。”

    秋喜一听,几乎吓出一身冷汗,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招公子呢?”

那人说:“哪有什么招公子,本人姓王,是王公子。”

此时,秋喜终于明白自已上当了,真没想到从小开始培养自已的养母为了钱竟有如此狠心,她一阵昏旋,万念俱灭,看着滔滔珠江,想起了和招子庸分别的情景,她无法自制,纵自踏入珠江。秋喜就这样香消玉损了。

    秋喜投江的消息传到招子庸那里的时候,他刚参加完朝庭主持的会试,正在北京侯榜,他惊闻此事,心情异常悲愤,想起自已和秋喜相处的一幕幕情景,翻滚的思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第二天发榜了,没有招子庸的名字,科场的失意,这令他更加感到上天对自已的不公,悲痛之至,几乎让他失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忍不住把对秋喜的思念诉诸笔端,用民间粤曲写了一首《吊秋喜》。这首被称为是粤讴处女作的《吊秋喜》就这样被创作出来了。 

    招子庸回到广州后,以举人之身,在广东做过几任县令,他写过不少诗文,但以这曲《吊秋喜》影响最大,并成为粤讴这种民间曲艺的开山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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