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钻进冯德伦的小酒窝里,谈一场美少年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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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濑户内海全长724公里的海岸线上,零星飘浮着500多个小岛,每天只有限定的几班小船往来于岛与岛之间,海浪推打带来的紧张感像是这片海域上的一场心照不宣的仪式。

我们的船还没抵达直岛港口,就远远地看到了妹岛和世设计的码头和草间弥生的波点红南瓜,雨中的一片冷清模样倒是把现代艺术的艰涩氛围营造得恰到好处。

邮轮靠岸了。

放眼望去,整座岛就是一座不太高的山,绵长的海岸线和空旷的自然环境让直岛完好地保留了最纯净的色彩。这里冬暖夏凉,温润少雨,晴天多到让人艳羡,日本人索性就将其称为濑户内海式气候。

由于几乎被岛屿包围,濑户内海没有大洋、大海那种惊涛骇浪的气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内敛的格调,就连海浪都是轻轻柔柔的。戏谑的是,就在我们拍摄的当天,整日阴雨连绵,气温也骤然下降,倒是为这座小岛的杂糅凭添故事。

高松市· 四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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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德伦也是第一次踏上濑户内海,他从邮轮下来便一头钻进了草间弥生位于入海渡口上孤零零的红南瓜里,享受着天涯海角的孤独与蒙蒙细雨之间的重叠。

艺术品以不具备侵入性的方式置入这座小岛,从此岸到彼岸,成为每个人的必经景致。不一会儿,他跳出南瓜,走向堤岸,望着不远处狭长的海域—— 大多数时间里,这片海水仍是寂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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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香港,也是四面环海,海上漂浮着诸多离岛。

童年时,冯德伦最流连的香港就是深水埗,那里框住了香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光影—— 凌乱、老旧,杂乱却意外和谐,复杂风姿下暗藏的勃勃生机让人难忘“。我小时候最喜欢打电动游戏了,所以我爸会时常带我去深水埗买电动游戏。现在看来,那里除了一些招牌不一样,还是有店铺专门在卖当年的东西。”

街道自然是和当年差不了太远,空间有限的杂货铺,商品的陈列依然整齐而紧凑。只是时运流转,高楼渐起,深水埗的南北两区中间仍旧隔着条长沙湾道。北区如今遍布了米其林小吃店、电子市场,人头攒动;南区则更香港,蛇羹铺、凉茶棚,古董夜市电灯闪闪。

“有次我买完电动游戏,一出门就看到外面有个人在弄蛇,哇,他就直接用嘴把蛇头咬开,给你看蛇胆,就像这样直接推到你面前给你看。”冯德伦模仿起当年那个卖蛇羹的摊主,笑着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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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是怀念那时的香港。亲身见证数十载的所有变化,“20 世纪80、90 年代是香港电影最辉煌的年代,人人都好像小马达,动力十足的”。香港影视伴随着香港经济与文化影响一路走来,对于香港人来说,那就是香港的黄金年代—— 变化总是特别能够轻而易举地触动人的内心。

这样的变化同样发生在距离香港两千公里之外的直岛。

百年前,直岛也是一个以捕鱼为主业的小渔村,直到1917 年三菱集团开始在直岛修建铜冶炼厂,这个小岛开始逐渐繁荣起来。90 年代,冶炼产业等工业项目逐渐衰落,人口开始急剧流失,大片的住家空置乃至荒芜。

萧条一直延续到20世纪80年代末,安藤忠雄受邀来到直岛,开始一系列文化项目建设。再后来, 三年一届的濑户内海国际艺术节邀请到全球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在此举办展览,试图赋予这个繁华落尽的海域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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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被隔绝的空旷与寂寥也的确成就了如今濑户内海遗世独立的气质。日本当代艺术家们自然懂得这种气质,他们深谙“侘寂之美”—— 岛上的Benesse House美术馆、地中美术馆、李禹焕美术馆无不融于山海之间,却难免略显孤独。

十几岁时,他离开香港,只身前往美国密歇根大学读书“。最舍不得的就是朋友和家人了,但我最少一年回来香港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只是那个时候没有现在那么发达,无聊的时候,想看电影不是上网就可以看到的。”

离乡却情,想家时,冯德伦要开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从美国的安娜堡一路开到加拿大安大略省东南部的温莎市唐人街租录影带。

“想看香港的电影、电视剧,就必须去那里买影碟;想看杂志,也要去那里买。记得当时我们买几本《壹周刊》回来,在大学里就传来传去,大家都争着抢着看,传到最后,书皮整个都破了,大家都还在看,真的很夸张的”。

濑户内海 ·直岛 ·李禹焕美术馆

眼前的他让人恍神,好像一下子又看到电影里曾经出现的那张挑着眉梢、玩世不恭的的笑脸—— 时间对他来讲或许真的有点儿快,却也终究是厚待了他。

出道24 年,歌手、演员、导演,一路顺遂,用他的话来说这都是顺其自然:“我没有设定什么目标,但是我很早就知道我人生是想做什么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喜欢弹吉他,梦想是成为一名吉他手,所以有一年大学暑假回到香港,我就跑去 MTV做实习生。” 机缘巧合之下,有一天在兰桂坊遇到了雷颂德。“他当时刚好要搞一个Band,问我要不要一起来玩一下……你相信吗?有些东西真的就是缘分来的。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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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德伦是幸运的—— 时代选中了他,他自然也是接得住的。

他的乐队获得了“最受欢迎新人奖”。而后,他又在许鞍华执导的电影《女人四十》和成龙主演的电影《霹雳火》里客串演出,正式开始了他的演员生涯。

无论玩乐队还是当演员,冯德伦都是足够投入和酣畅的。在不谙世事的年纪一头扎进娱乐圈的熔炉里,于是几年时间呼啸而过,他整日穿梭在各个片场。越发地觉得镜头里的自己陌生,他开始对这种生活感到疲惫,似乎任何剧本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于是他从马不停蹄的状态里脱缰出来,放慢脚步。闲下来的时候,他开始接触 DV“。那个时候就真的是在玩了,没有任何剪辑工具,我就只能控制开机和关机按钮,就是这样拍拍拍,周围的朋友都被我拍遍了。”也就是那时,他开始察觉自己对摄像这件事有极大的兴趣。

之后便开始尝试拍 MV,拍短片,用他的话来说,“做的也都有模有样”。再到后来有一年,他去了美国,“好像是2003 年,我就在那边想到了一个故事,跑去问成龙大哥有没有兴趣,我说我想做导演”。于是2004 年在成龙的支持下,他首次导演了电影《大佬爱美丽》。自此,他成为导演冯德伦。

世事纷扰喧嚣,人们需要一个像冯德伦这样的存在,疏离于“大多数”之外,却又深谙自己内心一直以来的追求。

他起身撑开伞,沿着山林步道走去李禹焕美术馆,完成下一场拍摄。

进入美术馆,需要穿过建筑入口狭长的通道,之后便能眼看着天空被高大的围墙划开,点、线、面的建筑作品从脚下一路被 延展至入海口的平缓洼地上,“将建筑融入风景中”的设计理念于此显现的淋漓尽致。冯德伦身穿一身卡其色的衣服站到作品前面,面向不远处的海天一色,也恰如其分的融入到这样的景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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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一只小黄猫悄咪咪地钻进了我们的拍摄人群当中,所有人都缓缓停下脚步,看着它围着人绕来绕去,最终停留在冯德伦脚边。他蹲下玩了好一会儿,还不时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打趣说:“哇,它怎么穿得跟我这么搭啊?”

拍摄就这样在雨中进行了一整个上午,临近饭点,当地村民推荐我们去寻找一家乌冬面店。按照他的指示,走过弯曲小径, 在第一个路口右转。这是岛上唯一一间乌冬面店,店名叫作kinosaki udon。店内只有一个人,他既是老板,也是店员,时而腼腆地冲我们微笑。

十几分钟过去,乌冬面一碗碗端上来,面条的嚼劲搭配用沙丁鱼、青鱼等多种鱼类和昆布熬制而成的汤头,格外浓郁。有几个瞬间,店里安静到只能听见“哧溜、哧溜”的吸面声——几乎不用什么言语,好吃的感觉就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了。

kinosaki udon 乌冬面店

冯德伦在席间说起吃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像我有些朋友一样,因为一碗面就周末飞去国外”。他有自己的坚持。在洛杉矶生活的时候,每天差不多同一时间起床,然后就去离家大概步行十分钟路程的咖啡馆吃早餐,是几乎不变的三明治和咖啡, “就是习惯了,也懒得换”。

简单的餐食过后,我们又继续上山。车子绕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进,目之所及的层峦耸翠,水木清华。这座岛上安静得只能听见雨滴拍打车窗的声音。偶尔出现遛狗的居民婆婆打着雨伞一闪而过,身体还稍微前倾,礼节性地向我们打招呼。树木掩映和当下的宁静生活构成眼下的独特景致——波澜不惊,平静丰厚。

冯德伦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拍摄美剧《荒原》时,在爱尔兰的维洛克郡。

他在那里待了多一年,我惊异于时间之久,他笑称:“吴彦祖更久啊,他在那儿大概要两年多了。”他顺着景色回忆起那些日子,每天坐车走相同的路上山,闲暇时,他就看山、看水、看风景在不同时间与天光之下的变化。“那里除了景色美,人也真的好淳朴,无论居民,还是当地工作人员, 好像都不经世事,很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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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会看网友关于《荒原》的评论吗?好的,或者坏的。

“不用我去翻的,大家都会专门拿来给我,逃不掉的啦。”他对此十分坦白,“众口难调,只能说,下次会更好。”他说剧组会有专门的人找到播放率最高的美国中部一个小城镇,访问观众的意见,然后拍成视频寄给他。

“那里的观众真的会很直接给我反馈,比如他们说第一季的问题,不够幽默?那好,第二季我们就花了更多时间去调整剧本,你可以看到,跟第一季有一点不一样,我们放了胖胖的演员(尼克 · 弗罗斯特)进去,他其实就是幽默担当。再来,有观众说置景简陋,好,那我们就开始全世界堪景,看了一圈后,索性把整个剧组搬去爱尔兰。”

说起剧中演员,也是老友的吴彦祖,他直言“太熟了,实在太熟了”。哪怕遇到意见冲突的时候,两人就简单沟通几句就能化解。

“Daniel跟我就是老友默契,我们对彼此都很放心。但是面对其他第一次合作的演员,我要做的就是足够真诚。比如那时候我在香港挑一个演员, Facetime聊了好几次,我还弄了一个作品集寄给她,就是希望能让她能更直观的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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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导演如今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得心应手的事情。

而更早之前的《侠盗联盟》可以算作冯德伦导演生涯中难得一次尝到了“不安”的滋味—— 2017年8月7日,他发布了一条微博,在开机还有一个月前,所有的堪景、工作人员全部确认后,原本的男主却无法进组。

消息一出,计划全乱,他更戏称感受到“一夜白头”。还好后来有惊无险,他拉来偶像刘德华助阵,片子如期上映了。

人在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大多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冯德伦做导演已经十几年了,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他难以抑制的确凿和激动,很多话,他都不由自主地重复很多遍,好像随时在等下一段话涌上来。

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头发有些斑白,眼尾有细密的纹路,笑起来的时候更甚,这大概就是时间在一个40岁男人身上留下的合理痕迹,但他根本无所谓的样子,讲起一些好笑的事还是会全然不顾地大笑,两个酒窝深深镶在脸上,眼神依旧澄澈到像盛着一瓢一瓢的星光—— 任凭隔着多少时日,美少年的气质终究是不会改变的。 

拍摄的第二天,我们辗转来到高松四国村,这是一座展示自江户时代至明治时代民宅古建筑为主题的博物馆,葱郁,却也寂寥,目之所及的对面就是繁华的高松市景。

到了一天中最迷人的午后,昨日的乌云褪去,阳光从东边来,洒向村子的每个角落。

冯德伦坐在路边的石墙最高处,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说起前段时间跟朋友去越南的旅行——相比都市,他还是偏爱去到原始一点的地方,如果有历史痕迹的自然更好。“我记得在西贡路过一个夜市在卖军具,你敢相信吗?他竟然说是越战留下来的……”他滔滔不绝讲着往事。

冯德伦的instagram是黑白照的合集

我问他,那你会想要住在这样安静的城市吗? “其实这个就看家人、朋友啦,我自己没有太大所谓住哪里,如果最后他们都选择住在北极,那我呢…… 也就只好搬去北极住咯。”

收工后,他径直走回车上,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在《美少年之恋》里,阿Jet双手插在裤兜里, 漫无目的从中环下山道一路闲逛着,“我在城市里生活,我在城市街道中行走,我在行走中仰望城市的天空。我在城市外旅行,我在城市外的公路上行驶,我在行驶中的公路上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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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Traveler  

冯德伦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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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Rocco Liu、Shawn Ong

编辑/Shawn Ong、李琛

采访、撰文/李双喜

摄影/姜南@ASTUDIO

创意总监∕Vicson Guevara

时装总监、造型∕Shawn Ong

创意导演/Max Li 导演/宝珂

美术副总监/刘明

摄影/李智仁 剪辑/宝珂 调色/mojo

制作/Studio Chill

化妆∕PuiPui FC

发型∕Alex Chan@Projetz4

统筹/洋介、彭羽

服装助理∕张晨蕊 摄影助理/姜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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