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 · · · · ·

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1799-1837），俄罗斯伟大的诗人、小说家、剧作家、批评家、历史学家，俄国近代文学奠基人，被誉为“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诗歌的太阳”。 作品包括800多首抒情诗，数十部长诗和童话诗，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以及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等。

译者：刘文飞，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博导，北京斯拉夫研究中心首席专家，俄罗斯普希金之家北京分部主任，中国俄罗斯文学研究会会长，国家社科基金评委，鲁迅文学奖评委，《世界文学》《外国文学》《译林》《俄罗斯文艺》《外文研究》等杂志编委，美国耶鲁大学富布赖特学者，译有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列夫•托尔斯泰、布罗茨基、佩列文等人的作品，是俄罗斯利哈乔夫院士奖、“阅读俄罗斯”翻译大奖、“莱蒙托夫奖”、俄联邦友谊勋章获得者。

 俄罗斯诗人丛书之一 

普

希

金

诗

集

再 生

野蛮的画匠用惺忪的笔，

在天才的画作上抹涂，

他麻木不仁地覆盖杰作，

画出一张非法的劣图。

但强加的色彩随着岁月，

像衰老的鳞片一样脱落； 

天才的作品呈现出来，

我们又看到当初的优美。

种种迷惑也像这样，

脱离我痛苦的心房，

我的心中重又浮现出

始初的纯洁时光。

1819年

注：此处"天才的画作"指拉斐尔的画作《圣母与没有胡须的约瑟》，这是俄 国仅有的两幅拉斐尔画作之一，在19世纪经修复使拉斐尔真迹得以复现， 普希金在观赏这幅画后写下此诗。 

我曾经爱过您

我曾经爱过您：

这爱情也许

尚未完全在我心中止息； 

但别让这爱情再把您惊扰； 

我不愿有什么再让您忧郁。

我曾经爱过您，默默地无望地，

时而苦于胆怯，时而苦于妒忌； 

我曾经爱过您，那样真诚温存，

上帝保佑别人也能这样爱您。

1829年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你不要悲伤，不要生气！ 

熬过这忧伤的一天： 

请相信，欢乐的日子将来临。

心儿生活在未来；

现实却显得苍白： 

一切都很短暂，都将过去； 

过去的一切会变得可爱。

1825年

小花

我发现书页间一朵枯花，

它被遗忘，已无芳香； 

我的心里顿时充满

一阵奇异的幻想： 

它开在何处？哪个春天？ 

它开了很久？为谁所采？ 

采花的手陌生还是熟悉？ 

为何又被夹进书页？ 

是温情约会的纪念，

是不祥分离的信物？ 

是怀念田野和密林里

孤身一人的漫步？ 

他是否活着，她是否健在？ 

如今他俩安身何处？

或许他俩都已凋零，

像这无人知晓的花朵？ 

1828年

歌 手

你们可曾听见树林后面深夜的歌声？

那是爱情和哀伤的歌手在歌唱。

当田野在清晨默不作声，

这忧郁朴素的声音在鸣响，

你们可曾听见？

你们可曾遇见，在昏暗的荒林？

那是爱情和哀伤的歌手在歌唱。

你们可曾看到泪痕和微笑，

看到满含忧愁的静静的目光，

你们可曾遇见？

你们可曾叹息，听着静静的歌声？

那是爱情和哀伤的歌手在歌唱，

当你们在林中看到这位青年，

遇见他那暗淡无神的目光，

你们可曾叹息？

1816年

自由颂

走开，快躲开我的眼睛，

西色拉岛软弱的王后！

你在哪里，诸王的雷霆，

颂扬自由的高傲歌手？

来吧，快摘去我的桂冠，

摔碎我温柔的竖琴……

我想对世界歌唱自由，

我要痛斥王位上的罪行。

请为我指明那位高卢人

崇高而辉煌的足迹，

你使他唱出勇敢的颂歌，

面对那些光荣的灾难。

轻浮命运的宠儿们，

世间的暴君！颤抖吧！

而你们，匍匐的奴隶，

倾听吧，大胆挺起身板！

唉！无论我向哪里看去，

到处都是皮鞭，是镣铐，

是法律致命的耻辱，

是奴隶羸弱的泪水；

到处是不公的权力，

在偏见的暗影中登基的，

是奴役人民的恐怖天才，

是沽名钓誉的不祥激情。

要想让统治者的头上

不再悬着人民的痛苦，

只有让强大的法律

紧密抱合神圣的自由；

让法律的厚盾保护众人，

让公民们忠诚的手

紧握利剑，一视同仁，

在平等的脑袋上方挥过，

高出众人之上的罪恶，

将被正义的一击斩首；

当公民的双手未被收买，

不为贪婪和恐惧所动。

统治者！是法律而非上天

赋予你们王冠和宝座；

你们凌驾在人民之上，

永恒的法律却高过你们。

不幸，人民的不幸，

如果法律粗心地瞌睡，

如果人民或者皇帝

全都可以左右法律！

我要请你来作证，

哦，光荣错误的牺牲品，

在不久前的风暴里，

你因为祖先丢了性命。

在无言的后代眼前，

路易王走向死亡，

把卸下王冠的头颅

放在血腥的断头台上。

法律沉默，人民沉默，

罪恶的斧头落下……

于是，被缚的高卢人

全都套上凶手的紫袍。

你这狂妄的凶手啊！

我憎恨你和你的王位，

我带着残忍的欢喜，

目睹你和你儿女的灭亡。

人们在你的前额

能读到人民的诅咒，

世界的恐惧，自然的耻辱，

你是尘世对神的亵渎。

当一颗夜半的星辰

照耀幽暗的涅瓦河，

当一场静静的梦魇

压迫无忧无虑的头颅，

沉思的歌手正在凝视

早已废弃的皇宫，

这暴君的荒芜纪念碑，

恐怖地安睡在雾中，

在那可怕的宫墙后，

他听见克利俄的可怕声音，

他眼前生动地浮现出

卡里古拉的最后时辰，

他看到，挂着绶带和勋章，

灌满烈酒和恶意，

诡秘的凶手在行走，

脸露凶色，心怀恐惧。

不忠的卫兵沉默不语，

高悬的吊桥静静落下，

被收买的叛变之手，

在黑夜把大门打开……

啊耻辱！我们时代的暴行！

野兽般的御林兵一拥而进！……

不光彩的打击突然降临……

戴皇冠的凶手死于非命。

牢记教训吧，哦帝王们：

无论惩罚还是奖赏，

无论血牢还是神坛，

都不是你们的忠实屏障。

请在法律的可靠浓阴下，

首先低下你们的头颅，

人民的自由和安宁，

才是王座永远的守护。

1817年

* * *

俄国诗人丛书总序

俄国诗歌的历史不算太长，仅千年左右，却产生出一大批天才诗人，在全球诗歌版图中占据一个显要位置，是世界文学中最重要的语种诗歌之一。俄国诗歌自20世纪初被译入中国，与汉语新诗的兴起几乎同步，在中国有着广泛深入的影响。

在中国百余年的俄国文学译介史中，诗歌一直是最重要的译介对象之一，普希金、莱蒙托夫等大诗人的诗作不仅早已有中译，甚或已出全集，各种俄国诗歌汉译选本也层出不穷，但相对而言，我们对俄国诗歌的介绍仍显不够系统，至今尚无一种让俄国最杰出诗人以团体阵容出现的译诗丛书。为此，北京斯拉夫研究中心与商务印书馆携手合作，推出这套"俄国诗人丛书"。

俄国诗歌人才辈出，但真正的世界顶级诗人大约也不过十数位；俄国大诗人大多遗产丰厚，但真正的传世之作大约也不过数十首。这套丛书拟在俄国诗歌史中选取十至十五位最杰出的诗人，从每位诗人的诗作中选取五十首，构成一本简练的诗歌译本，单本地看，可基本感知某一位诗人的创作个性和诗歌成就，总体地看，或可获得一幅关于俄国诗歌发展历史和风格特征的全

景图。本套丛书为俄汉双语版，这样一本诗集不仅有利于懂俄语的中国读者和懂汉语的俄国读者对比阅读，同时也有可能激发喜爱俄国诗歌的汉语读者由此开始学习俄语。世界诗歌阅读史上不乏此类先例，比如，布罗茨基为了更直接地阅读邓恩、奥登和弗罗斯特，曾刻苦自修英语，后来为了阅读米沃什的原诗，又熟练地掌握了波兰语。

诗歌翻译一直是一个容易引起争议、往往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中国的俄语诗歌翻译传统悠久，涌现出众多杰出的译诗家，在这样的背景下推出这套丛书，译者深感压力如山。译者努力实践的翻译原则不外两点：一是忠于原文，在理解上尽量少犯错误；二是译得像诗，像汉语诗，同时尽量保持原诗的风格，让古典诗保留古典性，让现代诗体现出现代性。但是，至于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究竟做得如何，一如这套丛书的入选诗人、每位诗人的入选诗作是否恰当，译者的内心仍诚惶诚恐，惟愿有经验的同行和每一位读者给予批评和指教。

2018年夏于京

第一辑 

《勃洛克的诗》

《曼德施塔姆的诗》

《阿赫马托娃的诗》

《茨维塔耶娃的诗》

《叶夫图申科的诗》

... ...

第二辑

莱蒙托夫的诗

丘特切夫的诗

涅克拉索夫的诗

马雅可夫斯基的诗

叶赛宁的诗

布罗茨基的诗

扎鲍洛斯基的诗

库什涅尔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