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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 家 村 纪 事
作者 姚福龙
肖家村，位于咸阳市东郊，应该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一条小街东西走向，小店错落;从村子往北，就上了著名的五陵塬;村南，穿过一片田野就看见了滔滔东去的渭河水;我的大学，咸阳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科，就坐落在这条街的西头。
1979年9月吧，抱着一种忐忑不安，也有一份欣喜，怀里揣着高考录取通知书，踏进了学校的大门。当年，大哥让我先从淳化老家出口镇到了户县余下，然后再从户县乘"专车"(大哥找的一辆解放卡车)到了肖家村。好不容易找见了，进了院，心里一下子凉了，并不是想象中的高楼深院花园小径绿树浓荫。大门朝北，大门西边一幢楼，大门东边一幢楼。院子东边一排南北走向的平房，后来就是我们的教室;院子南边还有几排东西走向的平房。这，就是我的大学了。大哥帮我安顿好，把一个装过炮弹的木箱在宿舍里放好，叮嘱我一定好好学习，然后回户县了。
作者兄长给作者的信
当天晚上在宿舍里久久不能入睡。一个地地道道的虚岁19岁的来自北五县的农村娃，第一次离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感觉还是怯生生的。自己在所在的高中是唯一的一名大专生，也是有名气的学生。到了这里，却普通得再不能普通了。就像农村人担着鸡蛋进了城，见了谁都是害怕的。不象有的同学那么"肆无忌惮"。心想这么个院子，还是个大学？内心懊恼极了，只怨自己数学太差只得了24分，否则也不至于在这儿了。
就这样，大学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到如今四十年过去了，回想当年的自己，也就是一个默默无言轻易不吭声的角儿，虽说三年里担任着班里的学习委员，但并不活跃也不出众。除了学习，还是学习;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三年里只当了一年三好学生，有一年却因体育不及格没当成，笨得从木马上跳不过去，气得体育课的樊老师干瞪眼;后来同班同学魏强毅根据每位同学的特点，拉出了一份长长的单子，对我的评价是"看书最多的人"。班上有七名女同学，号称"七仙女"。七仙女里有几位年龄较大，当然是老大姐了。三年大学生活，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个词。直到毕业多年，才听说当年也曾"硝烟四起"，当时我可是浑然不觉。前多年去邻县玩，一位同级的同学在饭桌上笑着说:我媳妇(下年级同学)经常打听你，你当年若下手早，她就成了你媳妇了"。听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1982年5月与同学华山留影
三年的生活平淡甚至苦涩，我在"也从背馍说起"有所记述，生活是清苦的，记得入学的当年冬，就等着大姐给我做棉窝窝(棉鞋)，天冷了鞋没寄来也就等着，当时也不可能上街去买一双鞋，直到大姐把鞋寄来。记忆中一件劳动布裤子穿得膝盖处破了，也没想办法补就那么穿了好长时间;当年也没有多少业余生活，记得似乎唯一的乐趣就是秋季偶尔跟上别的同学去南边的地里偷红芋。偷回来后洗净，把老师的蜂窝煤炉子搬来，把红芋放在洗脸盆里加水，再在上面扣一个脸盆，放在炉子上就蒸开了，蒸熟了关起门来悄悄吃。再就是闲暇和春峰、海洲一起去渭河边转。为了挣学费，暑假也曾给学校看大门，晚上睡在院子里也曾被狗㖭脚惊醒了。
生活虽然清苦，也多少留下了一些美好的记忆。
也许是学习委员的缘故，时过多年对老师们还记忆犹新。
教"诗经·离骚"的余坚老师，个矮精干，蛮有教授范的，念起"关关雎鸠"铿锵有力有板有眼抑扬顿挫;教英语的王老师饭后进了卫生间一手托着碗，一手完成尿尿的情景至今如在眼前，但英语课却几乎学不进去。
我的宿舍在二楼最东边一间，有一天夜里，二楼的井老师睡着了鼾声较大，住在一楼教现代文学的李老师可能被吵了，站在一楼呼唤井老师的声音至今似乎还在耳边:第一次喊井云兄，没应;第二次喊井老师，还没应;第三次喊井云。现在想来还蛮有趣的。可惜，黑黑胖胖的井老师早已作古，想起来感慨不已。
2019年4月作者看望魏老师的合影
教古代文学的张世安老师，讲课时手不离烟，愤世嫉俗的模样以及河南口音历历在目;教外国文学的张秉公老师，慷慨激昂地讲着:"把宇斯气木了"。想起教现代汉语的梁慎思老师"猪油炒菜，非常好吃"的声音，依然会哈哈大笑。张文元老师是耀县人，和我是邻县，也走得比较近，毕业之后经常书信往来;张惠民老师的形式逻辑，我自以为还学得不错，逻辑方阵里的反对关系，从属关系至今还记着。张老师还曾为我介绍对象，但我却被那个女娃一口浓浓的户县腔"道道儿"，"豆豆儿"吓跑了;时过多年，崔天鹏老师那挺直的腰板、梳得整整齐齐的背头，刘曼老师走路时大大的步子，依然栩栩如生;李作智老师讲课举例必提"在文化大革命中";宋老师门前的菜园园，梅老师的"两把斧子换一只羊"，尚恒勃老师夫妇非常认真的样子，赵和兴老师戴着眼镜不紧不慢很文气的形象还如在眼前。
4月19日去看魏老师，言谈中才听说当年老一辈的老师里，赵和兴老师，崔老师夫妇，刘纪原老师，宋老师夫妇，张惠民老师、李华锋等老师健在;梁慎思老师卧病在床;好些老师已经辞世了。也希望同学们有机会抓紧时间去看看老师。
2019年4月作者看望夏老师的合影
几十年了，好多事都淡漠了。但有几件事还记在心中。
就在宣布毕业分配之夜，由于分配结果"冰火两重天"，同学们有的笑有的哭。我和北五县的几位同学黯然相对，悄然睡了。第二天离校前，教党史的魏毅老师把我叫到她的宿舍，默默地端出一碗白糖拌西红柿递到我手上;记得我当时似乎落泪了，默默吃完了西红柿。慈祥的魏老师还说了许多勉励宽心的话，话我已经忘了，但当年的情景我终生难忘。我住到咸阳十五年了，可一直没有去看魏老师，总觉得自己蹉跎了岁月，似乎无颜去面对老师。前几日，终于去师院看望了魏老师和夏老师。
还有件小事吧，当年假期值班看门，图书馆的王健群老师在门外站了好长时间进不来。等我发现时，就问她为啥不喊我?她说:我一喊你名字，街上这些娃都知道了。当时就深感王老师心好心细，记下了这件事。
还有一件事，有次我从饭堂端着饭刚上二楼楼梯，一不小心把粥倒在地上了。返回宿舍刚要出来打扫，看见同班的乐明大姐已经在打扫。我一下子愣住了，象做了贼似的没有走出来，惊慌地退回了宿舍。现在想来，当年多么幼稚无知。多年过去了，在此向她表示歉意和感谢。
张文元老师给作者的信
前一段同学们在周至相聚，忆起当年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别小看肖家村，三年"肖大"，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听说好多同学都曾重返肖家村回味当年，我前几年也回去看了看。
时光流逝，同学们都老了。
岁月无情，也有七位同学已经走了。润民同学给我的毕业赠言"执着不是固执，志向还须指专"，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兴明呢，永寿一別，再没见过，成了永别;当时恒斐、志尧在場。景印呢，我1990年在西安一附属见过一次;楊涛呢，毕业后有书信往来，昨晚还翻出了他在常宁中学工作时寄来的信，后来通过一次电话。最伤感的是我的同桌王淑娟因车祸去世了，事发后好长时间才知道，那么文文静静、清清纯纯、本本分分的一个同学，就那么猝然离世了，也是同学中最早离世的一位。想起他们，不禁泪湿衣襟。
同学之情，也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情谊。当年在西安给娃看病，也曾向同级的左松涛求助。借此机会，向松涛表示感谢。2001年在西安住院，万斌约了几位同学在竹园村请我吃饭;2005年在西安时，万斌曾邀我吃饭，在"西部王朝""赤诚相见";孝博曾经常陪我去"薄皮李"吃狗肉喝烧酒，也转了西安好多地方。
这么多年，有好几位同学还有一班的几位同学，对我个人生活曾有帮助，在此表示诚挚感谢。谁帮了我，谁知道;谁帮了我，我知道。也就不一一提了。前几年， 阿贵、海洲到了咸阳，就一定要见一面;我也曾去旬邑避暑两次，在此向春峰及家人表示感谢。
2000年在咸阳住院，光前、恒斐、悦易三位老兄亲来探望，深暖我心。
班长宏战老兄，平和亲切，善良纯朴，我赠他一句古语"有大而能谦必豫"，作为对他的祝福;班副老高，也时常问候大家，老兄风范俨然。
作者姚福龙当年在学校大门留影
回首往事，我心平静。人生，从哲学的大范畴讲，也就三天，昨天，今天，明天。昨天或荣耀或落寞，都已成为过去;更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活在今天，快乐为王，健康为本;抓住了今天拥有了健康，才有明天。
同学中政商两界也多有翘楚，大家都高兴。四十年过去了，同学们"或高或低"，但顶尖杰出人物总归是少数;人生，尽力了，无悔了，就行了。"人活在世上，雀落在树上"。有时，我们可以"排山倒海"，有时我们寸步难行。到了这个年龄，关键是要认得自己，自己和自己握手言和。每一个同学群也大致如此。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句话"老池大了鳖大"，这也是人们期盼子女上名校的缘由所在。我总觉得，同学发达了，大家都高兴都体面。万斌受到接见也是全班同学的荣耀;大明、乐明在北京的高校当教授，大家都有面儿。
到了这个年龄，在人之上，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把自己当人。也没必要诚惶诚恐的，富日子富过，穷日子穷过，各安其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看破，放下，自在，过好今后的日子。
作者 姚福龙
作者简介：姚福龙，淳化县人，先后毕业于咸阳师范专科学校，陕西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高级政工师。多年来在中央、省市级报刊发表散文、杂文、新闻特写等百余篇。著有散文集《恒守正念》。
了解作者往期作品可搜索：
姚福龙杂谈一||历史都有很多褶褶
姚福龙杂谈二||人生之遗憾随处可见
姚福龙杂谈三|人生遗憾与圆满交织在一起
姚福龙杂谈四||普通人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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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雷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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