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柔情史》,道破母女间的爱恨

在大众心中,母亲更多被描绘成爱与美的形象,但在现实生活中,世俗与孤傲总会依附在每个人的情感体验中,哪怕是神圣的母爱,也必有瑕疵。电影《柔情史》展现出的便是母女关系中最真实的一面。

null

一般涉及母亲主题的电影,母亲大多是泛爱无私的形象,与子女的关系也是温情满满,但《柔情史》却过滤掉母亲身份中圣母的部分,加入人性中的不完美因素,只剩下胡同里女主小雾与母亲寄居生活中的相爱相杀。

正如导演杨明明在采访中谈到的:“柔情就像精油一样,不是天天把爱意挂在嘴边,不是把柔情似水的东西渗透到每日的生活,而是他们在日常的内耗当中,最后萃取出的那一点精华。”现实中的琐碎和繁杂仅仅是“史”,而“柔情”更多源自生活的“内耗”,即角色彼此的消耗与折磨。

中国人际关系中最为普遍的当属代际关系,而在大多数父母眼中,自己与子女间不存在私密空间,致使他们会毫无约束地以自己的意愿去干涉孩子们的生活,从而与标榜独立的新一代产生冲突,让子女在强压下产生抵制反抗的情绪。

片中母亲的生活方式井井有条:每天需睡够8个小时,通过排泄物的形状判断肠胃问题,没吃完的羊蝎子要放到冰箱等着下次再吃。此外,在与女儿相处的过程中,母亲情感上的绑架则更加歇斯底里。

当女儿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母亲便责备晚辈的没良心:“你还能吃多少次我做的饭?我这年纪说不好听的,随时都可能倒在大街上。”这里的长辈,将年纪与生死放大到极端,并道德化,以母爱的神圣性相要挟:“这个世界上谁的债都能偿还,唯独母爱是不能偿还的。”

母爱不是自发于人类本真的情感,而是作为掣肘子女行为的手段。

null

羁绊是相互的,在子女感觉不自在的同时,作为长辈的母亲也会遭到强制关系的反噬。母亲付爱的过程伴随着强烈的期待,而当这种期待于女儿身上落空,母女关系便彻底失衡。

此时她意识到,自己想写小说,却因家庭主妇的身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将自己的一生绑在子女身上。于是,无处发泄愤怒的她将写书不成怪罪于女儿:“要是我当年一门心思主攻学业,现在还有你们这帮年轻人什么事。你要不是我生的,我一定离你这种人远远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死。”母女间的相互牵制及愤恨由此产生。

她真爱自己的女儿吗?也许吧,或是无可奈何,毕竟这把岁数了,“已经缺乏可能性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你。”父母把子女看做平生唯一的依靠,但过度的依靠意味着自我领土的丢失,这种丢失起初解释为爱,后来归于无奈。当亲子关系变成枷锁,母亲的作家梦也终将沦为温吞生活中的一滩泡影。

柔情源于什么?不仅是两人的面面相觑,还是一种中国式的宽容,即小雾的那句台词:“人最可怜的活法,就是为了理解。”

null

在交织与孤立的情感状态下,导演杨明明用“吃”文化(牛奶、羊蝎子、瓜),串起母女二人的日常情感关系。

生活中,家长会每天给孩子准备牛奶,说是对长身体有帮助。小雾喝牛奶喜欢剩一口,而节俭的母亲拿来喝净以免浪费。年轻人的快速与遗漏,与老一辈的节俭形成对比,让两个个体显示出各自的孤立。

母女的矛盾在羊蝎子那得到转移。火锅乱炖的性质便是对多种食材的调和,导演此处借用火锅杂糅一切的特性,在母女剑拔弩张的情势下写了另一件事,通过矛盾转化以调节彼此的关系。

在吃羊蝎子时,母亲让小雾多回爷爷那去,以获得老人的遗嘱。母女交流的主要纽带是母亲觊觎公公的房子。丈夫去世,女儿又没有稳定工作,母亲只好借照顾年迈的公公为由给自己找一个安身之所,同时也想让老人能在弥留之际将名下财产全部转给自己。情感,在利益的洪流中翻涌升腾。

虽然母女的情感脱胎于男女间的婚姻关系,但是在乔治·巴塔耶的《色情史》中,婚姻关系并非男女爱情的结晶,而是两方家族间的世俗联姻。这就从根本上让母女间的关系也带上一丝社会化的利益关系。

如果说利益是羊蝎子火锅中辛辣的调味剂,那这一辛辣恰恰促成母女俩关系的短暂融合。

矛盾终究没法解决,这时就需要甜瓜来作为火锅后的一道甜点。

两人没打通爷爷的电话,以为老人出事,便急匆匆跑过去,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回来的路上,母女俩有说有笑,顺道买了个瓜,母亲还模仿着老人平日里的样子,仿佛一切都烟消云散,也不再用尖酸的语调挑公公的毛病。

结尾,于胡同口迷路的母女二人在公交站拍照取乐,母亲口中说着“我是你母亲,照片太难看,别拍了。”而女儿执意要拍。乘上公交后的她们依旧在硕大的城市间游走。至于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null

母亲还是固步自封,女儿还是我行我素,二人的矛盾只能在激化中缓和,在调节中渐渐升温,又于下一个结点归于平静。

或许这就是母女间的江湖:于两厢柔情中体味历史的残酷,于针锋相对间回味岁月静好。

null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