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陪读的王小波:没有黄金的黄金时代

在王小波去世32年后,搜索与他相关的信息,我们大概会搜索到几个关键词“有趣”、“启蒙者”、“浪漫”、“叛逆”、“特立独行”以及他去世后形成的“王小波热”。

在我们这个时代给他的定义里,没有人会把“贫穷”和“失落”与他联系上,只是在上世纪80年代,这两个词正是他在美国的真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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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到王小波,绝对绕不开李银河。和李银河第一次见面,聊了没多久,他突然问道:“你有朋友没有?”李银河如实相告自己还单身,然后王小波就趁热打铁地说:“你看我怎么样?”

王小波身上的自由与诗意,打动了一直过着典型“体制化生活”的李银河,他们开始书信往来。他把情书些在五线谱上,“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1980年,还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的大二学生王小波与优秀女青年李银河结婚了。两年后,李银河申请到美国匹兹堡大学社会学系的硕博连读,而留校任教的王小波因为学校的政策要求,在熬了两年后,才得以前往美国与妻子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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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美国之后的王小波过得并不顺利,首先在学业上就遇到了困难。

据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回忆:“小波聪明,数学和统计学的功底比经济系一般学生强,一度想跟我在图兰大学数学系念统计,我帮他找教授,递申请材料,希望能申请到奖学金。对当时的中国学生来说,像图兰大学这种私立学校,虽然有名气,但是每年2万美元的学费足以让没有奖学金资助的学生望尘莫及。而且在这里,只有学英语专业才好找工作,也能偿还得起当初借的学费。但是小波的英文太差,最终没有得到资助。”

无百般奈之下,王小波虽然看不起国学,最后却也只能在美国匹兹堡大学东亚系靠着老祖宗留下的国学拿了洋硕士文凭。只是,匹大的东亚语言文学系其功能主要是训练洋孩子学华语,文学部分相当单薄,对于王小波来说,这里实在没有值得他修习的课程。

本想拿个洋学位,镀层金回国更好找工作,没想到这道路上困难重重。除了求学不顺利之外,经济状况更是王小波捉襟见肘。李银河一个月的奖学金大约是400美元,每月扣除20美元的健康保险,还剩380美元,要维持两个人的生活,拮据程度可想而知。

当时,王小波和李银河住在匹兹堡附近的一所小阁楼内,那幢2层小楼,6到7个房间住的都是中国人,合用一个厨房,他们住的房间只有十几平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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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王小波只能从事中国人在美国的传统职业:刷碗。在1985年3月29日写给刘晓阳的信中,他心情沮丧地提到了打工生活:“今天去打了一天工,挣了20块钱,累得不善。去的时候心情颇不佳,因为没干过waiter,只好刷碗。干的时候心情更不佳,真他娘的累。拿钱的时候心情不错,回来一想又闷闷不乐。像这么干,一星期干六天也挣不出学费来。”信最后他感叹,“累得屁滚尿流。今天老婆通过了资格考试,气焰万丈。从泔水桶边归来,益发不乐也。”

当时与他们同住的丁学良回忆道:“从经济状况来讲,在当时的留学生中,我算是比较富裕的了.......但是王小波就不同了,他是以陪读的身份来美国的。别人都是丈夫先出去,妻子去陪读,他是反过来了,所以我们常常拿这个找他寻开心,挖苦他,说他是’随军家属’”

日子虽然苦,但是快乐也是有的,二人住的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有两台音响,里面常年放着古典音乐。

小波和银河很喜欢旅游,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很新奇,那种玩的自由和开心在国内是很难找到的。为了出去玩,夫妻俩买了一辆很旧的白色大车,但是二人都开的不灵光,小波只能把车开直,但认不清路,银河手脚不协调只能指挥,所以每次开车都是手忙脚乱。

为了玩更多的地方,他们还买了一顶帐篷,为了省钱,经常在树林里捡柴烧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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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虽然能缓解暂时的苦闷,但解决不了长久的问题。真正让王小波活过来的还是妻子李银河,她不忍看到丈夫的文学才能就这样被埋没,便对丈夫说:“你踏实在家写小说吧,我来想钱的事儿。”

那时她一边要读博士,一边要做助教,另外还要去餐馆打工,要知道在美国读博士是非常累的。

有一段时间,哥哥王小平也看不下去了,对李银河说:“小波靠写小说没法维生啊。”而李银河却很坚定:“小波是天才,文学才能荒废了太可惜,而文学是他的命,不写小说,他就是行尸走肉,那样的话,即使物质生活水平再高也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在李银河的坚持下,王小波在美国读了大量的书,而有很多书都是在禁书区读来的,后来他的杂文大受欢迎,里面很多有趣的故事都是从这儿来的。

那四年里,王小波还完成了《唐人密传故事》以及《黄金时代》的大部分写作,1991年《黄金时代》在台湾发表并且得奖,使当时在黑暗中行走的王小波看到了希望。而向《联合报》推荐《黄金时代》的正是他的导师许倬云,这个王小波的伯乐也是经由李银河介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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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王小波夫妇考虑再三后决定回国,回顾这段岁月,王小波是恨的。王小波喜欢骂人,在杂文中他喜欢骂人傻×,但在书信中,他喜欢骂人“穷光蛋”。他骂想留居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都是贱货”,他骂热衷政治的中国人“都是穷疯了的穷光蛋”,可见“留美”和“穷光蛋”是他心里最敏感最痛切的地方。

但正是这些戳痛到他内心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他的伟大。因为经历过苦难,写出的文字也因此更有力量,直击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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