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成都③|董仁威:科幻星云奖的一路艰辛

生于重庆,18岁来到成都,在川大读生物学……1942年出生的董仁威,是此次拜访的诸位科幻人之中最年长的一位。早在1979年,《科学文艺》创刊后第三期,董老就发表了科幻小说《分子手术刀》,是科幻界地道的老前辈。
除此之外,董仁威还是位“杂家”:早年曾任成都儿童营养中心主任,对食品和营养学颇有研究;笔耕不辍,编著科普读物超过100种;植物学专业出身,写过几部研究和种植兰花的书。认识他的亲朋好友都称他是“拼命三郎”,他自己在前两年还出版了《70+开挂人生》一书,“本来是想写养生,结果一不小心写成了自传。”

《70+开挂人生》,董仁威/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17年1月
年届70岁高龄,他的人生主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科幻,创立世界华人科幻协会、组织科幻星云奖,是他在有生之年全力以赴之事,自此他也成为成都乃至华语科幻界,最重要的组织者、活动家之一。
2001年,董仁威出任四川省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一干十年。这段时间,中国科幻踽步前行,起起伏伏。虽然《科幻世界》打开了出版市场,但是各级主管部门对科幻界的态度仍然冷热不均。在董仁威看来,中国科幻仍然缺乏一个能团结业界大多数人的共同体,“不止中国,要团结全球华语科幻界的力量”。2010年,世界华人科幻协会在香港注册成立。为了在内地活动获得合法性,协会名下又注册了“时光幻象”公司,作为星云奖的运营主体。

第六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盛典,从右至左:董仁威、吴岩、姚海军(图片来自世界华人科幻协会)
“为了搞这个民间奖项,动了很多人的脑筋智慧。因为是民间性质,活动都是志愿者为主体组织起来的,不求回报待遇。我们没钱没人,有的只是全体科幻人的热情,很多次都可能放弃。”董仁威事无巨细地讲述星云奖一路走来的艰辛:
第一届还比较顺利,因为大家期望值都不高。我找到吴岩、姚海军、杨枫、程婧波等人,作为骨干成员。我儿子和程婧波再去到处找人。颁奖现场,租了成都一家电影院,花了四千块钱。之前参观过好莱坞,我说咱们也走个红地毯,之后就一直延续下来。我们想让青年人追影视明星那样,也追点科幻明星。

2015年10月,第六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颁奖典礼开始前,何夕(右)与姚海军(左)并肩走红毯(图片来自世界华人科幻协会)
往后几届,问题开始多了。找不到固定的支持者,二三届我们找到四川省科协,省科技馆副馆长支持我,馆内第二层可以免费使用。四川一家企业也以入股的形式支持了这两届。但后来发现星云奖没有经济效益,企业就不想来了。老在科技馆大家也觉得该换个地方。
我开始到处找人,山西某出版社的杨副总编支持我五万块钱,所以第四届星云奖跑到太原。钱又少,规模又不能小,非常艰难。从科技馆开始,星云奖声势就大了,科幻迷们都形成了习惯,每年都等着这个聚会,所以不能越搞越小。我们学奥斯卡颁奖礼,中间穿插各种节目。因为经费不足,杨总临时找了个乐队,不太靠边地来演奏了一下。
第五届,果壳网的姬十三和未来事务局支持了我们。他们活动策划组织经验比较多,所以北京这届打开的局面比较好。但后来一算账还是不赚钱,他们也不愿再办了。我又开始打游击,在成都找到一位支持者,于是回成都办了第六届。他们也发现这事不赚钱,就开始打退堂鼓,说能不能暂停一届?——不行!
我又去北京找我的朋友,很多的朋友,最后联系上新华网的总裁助理。他当时每届活动基本都来参加,很理解我,算是忘年交。于是和新华网接上头,签了五年的合同,从第七届开始稳定下来,连续两届在北京,影响力越来越大。但新华网也是企业,支持公益事业的经费有限,于是,我们找到一家立志发展科幻产业的企业——北京壹天文化,一起筹资承办科幻星云奖。

2018年11月,第九届星云奖颁奖典礼现场(图片来自世界华人科幻协会)
去年第九届在重庆举办。因为壹天文化的专业支持,活动搞得相当好。他负责承办去找赞助单位,我就解放了。重庆是我家乡,颁奖期间我回去把当地的科幻作家和大专院校的科幻协会都召集起来。即便如此,重庆当地真正关心科幻的人并不多。但《流浪地球》后不同了,下次如果再去重庆,星云奖就会得到全民关注。
因为局面的进一步打开,今年有很多地方愿意举办,形式也不再限于颁奖,可以筹划成科幻节。星云奖和银河奖其实有部分重叠,所以与其都在成都,不如发动全国各地都办起来。目前主打大城市,我们相继在上海、南京、大连、深圳、武汉建立了科幻人的联络站,计划逐步将系列科幻星云奖评奖颁奖的民间活动在更广范围内展开。
西部智谷,是董仁威曾经办公的地方。2015年下半年,凭借星云奖的积累和期间几次拍卖活动,董仁威在此建立了内地第一个科幻博物馆。“当时朋友请我去那里,因为政策支持不要房租。后来杨枫追随我,在隔壁创立了八光分。但一年之后又要收房租了,而且很贵。我这个公益性组织出不起,只好全搬走。现在这个地方,离我家倒不远。每天来回步行,不多不少七千步。”
董仁威的时光幻象和科幻博物馆,目前深藏在温江区某大型住宅区的高层单元楼中。与其说是博物馆,不如说是一间陈列室。“别看空间小,但全国的科幻藏品,都没有我这里核心、唯一。”董仁威来回踱步,介绍展示各件展品:晚晴发表的中国第一部科幻小说,民国时期的科普读物,《科学文艺》、《智慧树》等科幻科普期刊,叶永烈的《小灵通漫游未来》,姚海军主编《星云》的手刻蜡纸版本,1997年北京国际科幻大会的纪念册,“四大天王”的手稿……“王晋康《生命之歌》的手稿,我跟吴岩抢着拍,最后我700块钱拍到手,作为博物馆的第一件藏品;刘慈欣说自己开始创作时就用电脑,但后来他在老家摸出一份压箱底的退稿,因此这里收藏的是他唯一的手稿。”

科幻博物馆部分藏品(宋敖/摄)

董仁威展示中国晚清时期发表的第一篇科幻小说——荒江钓叟所著《月球殖民地小说》,1904年连载在《绣像小说》杂志上连载(宋敖/摄)
科幻博物馆也在寻求空间做大的机会,董仁威为此到处奔走。就近的郫都区某创业园区,远一些的绵阳美丽岛,都表示对他的博物馆感兴趣,但他认为,博物馆首先要有核心深刻的东西,“很多人看中我是因为这个。”对于成都打造“科幻之都”,董仁威也是同样的态度:“科幻城也好、科幻产业园也好,里面一定要有很扎实的内容。如果搞成房地产为主,又会怎样?”在他看来,建设科幻之都,还必须有开放包容的心态,“不能只站在成都或四川省的高度,至少是全球的高度看问题,才能真正建设科幻之都。”
这种全球视野的自信,很大程度来自于董老对新媒体社会的适应和接受。以他为群主的科幻科普作家微信群,已经超过400人,此外还有全球各地的联络站和交流群。“别看我们办公室平常两三人,但我们网络很大,呼之即来。我要编个书,十天之内所有稿子都会到,”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中国百年科幻史话》,“这样的团体在中国很难找到了,基本都是理想主义者。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中国科幻百年史话》,董仁威/编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17年12月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