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欢乐送》:人死了,被困住,怎么杀时间?

《糟糕历史》(Horrible Histories)的原班人马再集结,在BBC1献上一部老少咸宜的六集短剧《鬼屋欢乐送》(Ghosts)。
《糟糕历史》是拍给小朋友看的喜剧,几位主创穿梭历史载歌载舞,黏贴奇葩的历史碎片,以古今全通的视角教小朋友历史。
完结后,主创们觉得脑力还未耗尽,凑在一起还能逗乐对方,于是再度合作。只是卸下了教学任务,更加一身轻松。《鬼屋欢乐送》是喜剧,大部分笑点来自历史的碰撞,核心配方与《糟糕历史》无二致。

故事的发生地巴顿庄园历史悠久,聚集了两群鬼魂。一群集结在地下室,戏份不多,密密匝匝,形同矿工,热心助人。一群生活在地上,每“人”拥有独立房间和公共活动区域,天天社交睡觉杀时间。他们是本剧的主角。
主创们遵循两条基本思路。一条是封闭空间喜剧的原则。鬼魂们原因不明地被困在巴顿庄园,外表维持死时的情状。

为了度过死后的永恒时光,他们轮流给大家讲自己的人生往事。下议员朱利安(西蒙·法纳比饰)爱吹嘘自己的辉煌战绩,他是1991年海湾战争谈判团的首席专员。17世纪的女佣玛丽(凯蒂·威克斯饰)徒手讲解篮子的编织方法,可惜鬼魂的手只能穿过虚空。19世纪的浪漫主义诗人托马斯(马修·贝恩顿饰)镇日抒情,眼光迷离,一旦诗情发作所有鬼魂齐齐悄然遁走。
鬼魂们的状态就像人生的隐喻。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困在这里,灵魂不能上天堂或四处游荡或灰飞烟灭。也不知道这样的死后永恒何时能结束。好处是他们有无限充足的时间能一遍遍回味人生,还能学会新技能。
批兽皮炸着金黄头毛的山顶洞人罗宾(劳伦斯·里卡德饰)在漫长的死后时光里学会下国际象棋,还认识了各种现代社会的产物。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一个表兄,全部的词汇就是“啊啊啊”。这是他的过去,人类和猿类交替时的样貌。

第二条思路是从时代与时代的碰撞中产生笑点,展示人心的点滴共通处。
活在什么年代,观念便停留在这个时代,剧中这样设定人物性格。鬼魂们带着时代烙印,与身边这些非死绝不可能相遇的人物天天待在一起。发生一件事时,鬼魂们的反应截然不同。
当外人入侵巴顿大宅,山顶洞人罗宾的反应最直接:“杀了他们。”一战时期的陆军将军(本·威尔邦德饰)主张用地面战术击退来犯者,托利党政客朱利安想用巧舌如簧去交涉。被烧死的女仆/女巫玛丽的方法最接近奏效,她一刻不停地念叨“滚滚滚滚滚滚”,像咒语一样让巴顿庄园的新主人无法安生。
后来他们总算达成共识,欲利用鬼魂的优势——闹鬼去吓退新主人,但没有成功。只能与开了“天眼”能看见鬼魂们的女主人艾莉森(夏洛特·里奇饰)协商,既然双方都必须在巴顿庄园常住下去,那就互相让步,人鬼互不侵犯生存空间,必要时互相帮助共度漫漫时光。
披上“历史”的外衣,就像戴上一块免死金牌,令人物塑造更能放开手脚,不用担心讽刺到哪个群体(黑人、女性、政客、军人、艺术家/诗人、小孩、贵族、原始人……)而遭遇政治不正确的抨击。

这些人虽然“活”着,但已跟随他们的时代一起沉入历史的河底。拼命夸大他们的特质,带着浓浓的时代气息和刻板印象,也没有关系。
是人就有古怪处,每个时代也都有他时代嗤之以鼻的地方。拿它们来做戏最符合喜剧的天性。人类天生具有拿陌生人群的特质模仿来取乐的天性。这一招在古往今来的文艺作品中屡试不爽,只是到了处处讲求人人平等,人人不可侵犯取笑的今天才开始碰壁。
英国人的禁忌比较少,幽默和讽刺是命根子,百无禁忌的精神下《鬼屋欢乐送》才那么好笑。

细细想,才会觉出一点凉意。永恒多可怕呀,永远存在,永远被关在一栋房子里,永远与不是自己选择的伙伴们和过去生活在一起。而新的历史已经无法再创造。
巴顿女爵(玛莎·豪-道格拉斯饰)每天半夜都要从窗口飞坠一次,尖叫声让众鬼魂烦恼不已。好心肠的童子军队长帕特(吉姆·霍威克饰)引导她讲出压在心底的往事。原来女爵是被丈夫从窗口推下而死。她无意中窥见丈夫鸡奸罪的秘密。为了永远保住秘密,丈夫乔治把女爵变成跳楼鬼。
这样一个敞开心扉的情节,主创们也要把它推离预设的方向。向众人吐露秘密后,女爵的心结/行为依然没被解锁。是众鬼魂想到聪明的办法,把时钟动了手脚,让原本半夜三点跳楼的女爵改为早晨跳楼,才解决大家的夜眠问题。
同样的,童子军队长在家人来探望时得知孙子以他之名命名,感慨万千,原谅了出轨的妻子。顿时金光万丈犹如上帝降临,帕特沉浸其中发表了一番死鬼解脱论,陶醉在自我感动中。突然灯光熄灭,原来是来此地拍摄的剧组打灯又灯灭。
鬼魂的世界和人类的也没多大差别,神迹和顿悟都罕见,多是自作多情。但兵来将挡,小小的智慧也能解决大大的难题。人都死了,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就算被困住,大家在一起绞尽脑汁对抗永恒,就不会单单一个人变成可怕的怨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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