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与营妓倾心相爱,凭词作青史留名,靠骨气勇拒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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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云辉

(周邦彦)

一顶儒巾风雅,一袭白衣飘逸,一把折扇潇洒,如一朵风中秀菏挺举,秋分晨曦中,北宋词人周邦彦携手营妓岳楚云,漫步龙山顶(明始名玉皇山),赏青石小径旁花木扶疏怪石嵯峨,听岚雾缭绕处樟柏苍翠鸟声啁啾,俯瞰杭州秀丽雄奇景象:北眺西湖,三面云山,一水抱城,断桥静卧,平湖泛波,柳浪翻舞,自在黄莺翩翩飞,天门双阙拔地起;南瞰钱塘怒潮奔涌,潮如千军吼,涛似万鼓鸣,壮美天下无。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周邦彦怅然吟诵白居易名句,明亮的眼眸布满离愁,俊朗的面容镌刻别恨。

从此,怀古羁旅、寄情风月、咏物抒怀,成为这个“大晟词人”词作的主旋律。

他为小鸟依人般的岳楚云拭去眼角的泪:“七妹,西湖再美一湖水,钱塘纵狂一条江,邦彦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龙翔。此去京师,自当尽展所学,扬名天下。七妹且静候佳音,定有凤冠霞帔迎娶之日!”

(一)风流少年

周邦彦,出生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钱塘(今杭州),其父周原据《诗经.羔裘》“彼其之子,邦之彦兮”与晋陆机的“邦彦应运兴,粲若春林葩”为其取名邦彦。

周原终身未仕,以布衣终其身,然家学渊源,对诗书典籍顶礼膜拜,“家有藏书,清晨必焚香发其覆拜之。有笑者,辄曰:'圣贤之道尽在是,敢不拜耶?’”。良好家境与家教,使周邦彦“性好音律”,与词曲结下不解之缘。

他天性聪颖,自幼“博涉百家之书”“涉猎书史",西湖美丽的山水和汹涌狂放的钱塘潮时刻陶冶洗涤着他的心灵。

弱冠时的周邦彦风流倜傥,才华出众,"诗文之外,兼善书法"、"笺奏杂著,皆是杰作"。

年少成名者,难免恃才傲物,放旷不拘,因此不仅流连勾栏瓦肆依红偎翠,更与营妓岳楚云情投意合,小妹妹唱歌郎填词,前期代表词作《花心动》《青玉案》等充满“玉体偎人情何厚,轻惜轻怜转唧溜”之类低俗色情词句,以至颇受物议。

"疏隽少俭,不为州里推重",可见,出没于杭州青楼楚馆的周邦彦,的确是个放浪形骸的风流少年。

宋元丰二年(1080年),京都传来喜讯:朝廷把原定招收一千名太学生的定额,扩大到二千四百人。进入太学参加科考以备仕取,是北宋读书人的为官必经之道。

周邦彦早已不甘蛰伏杭州一隅,在粉脂堆里挥霍青春,于是毅然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运,告别年少轻狂的荒唐,作别西湖钱塘的云彩,离别俏语娇音的姑娘,一举考入太学,"布衣西上"京师。从此,钱塘少了一个多作富贵风流之词的文学浪子,北宋出了一个“负一代词名”的“集大成者”。

(二)汴梁扬名

汴梁作为中原胜地,本已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又经北宋百余年苦心经营,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花开四季繁花似锦,王安石新法全面实行更如锦上添花,皇城空气中洋溢着蓬勃向上的新气象。

周邦彦到皇城,好比凤凰舞九天,蛟龙入大海,“游太学,有俊声”。京师的恢弘气度,汴都的宏伟繁华,时刻刺激着他满腔的创作热情。他必须用如椽大笔歌颂这个伟大的时代和这个古老而年轻的城市。

元丰六年(1083)七月,在朝廷举办的主题为“讴歌新法”的征文活动中,周邦彦文思飞扬,呕心沥血,“颇颂新法”的七千字的成名作《汴都赋》“期月而成”。

文章不遗余力地赞颂了在英明皇帝领导下、经过新法洗礼后古都焕发出的蓬勃生机:“大哉炎宋!帝眷所瞩。而此汴都,百嘉所毓......玉帛骏奔者万国,冠冕充塞乎寰宇......"

本次征文活动,“以太学生献赋颂者以百数,”但惟独周邦彦的杰作使宋神宗十分受用,认为“独邦彦文采可取”,于是"命侍臣读于迩英阁,召赴政事堂,自太学诸生一命为正。”

周邦彦一步登天,被破格提拔为大学教导处主任(太学正)。

周邦彦陡然从一介寒士擢升为中层领导干部,自然"声名一日震耀海内",从此过上惬意潇洒的“上马人扶残醉”的幸福生活,尽情与《玉楼春》里“大堤花艳惊郎目,秀色秾华看不足”的美貌灵秀女子寻欢作乐。

周邦彦创作《汴都赋》,绝非无良文人的政治投机,而是一个热血青年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一曲引吭高歌,更是牛刀小试锋芒初露的清凤之声。

所以,他虽然一飞冲天,却并未再接再厉歌功颂德。

他的词集《片玉集》(亦称《清真集》)不仅“集中又无一颂圣贡谀之作”,更无和韵、步韵的应酬之作,始终保持着文人的清高节操与风中疏荷挺立的那份“清圆”意味。《汴都赋》因“多古文奇字”,佶屈聱牙、冷僻艰深,使“左丞李清臣读于迩英阁”也只能“多以偏旁言之,不尽悉也。”如此曲高和寡,显示出的是他“博文多能”。

在流行歌词领域,他也是深受追捧的一哥:“以乐府独步。贵人、学士、市儇、侍女知美成词为可爱。”飙高的人气并没有带来相应的官职,反而授人以柄,微词不断,以至在领导岗位上连续五年原地踏步。但生性疏散的他依旧乐此不彼,政治上不思进取,醉心于诗辞歌赋的研究:“居五岁不迁,益尽力于辞章。”

春风得意的周邦彦未忘旧情,曾重返杭州寻找岳楚云。然钱塘难觅倩影,西湖不见芳踪。原来,岳楚云已据宋制,五年官妓期满从良别嫁远去。

周邦彦心灰意冷,几日后强打精神,赴杭州太守为他准备的洗尘宴。

酒入愁肠愁更愁,忽听歌女即席演唱:"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这正是周邦彦与岳楚云泪别时为她而作的《少年游》。他抬起醉眼端详歌女,一颦一笑,竟然极似岳楚云。仔细查问,恰为岳楚云之妹。

周邦彦感慨万千,趁着酒兴写下了著名的《绛唇曲》,倾诉对恋人刻骨铭心的思念和一往情深。作为时常走马章台“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周邦彦,能有如此情真意切之作,殊为难得。

(三)浮沉州县

宋神宗去世后,高太后垂帘听政,罢黜新政,起用旧党。

以一赋成名的周邦彦处境可想而知。

两年后,他被迫开始了漂泊的京官外放生活:先被贬庐州教授,次年徙荆州,又改任溧水知县。

动荡生活固然使他深刻体会到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但也拓宽了视野,更深切体味到羁旅别离况味。疏散豁达的文人天性使他淡化了物化环境,少了失意文人惯有的怨天尤人,多了道家老庄的旷达洒脱。

周邦彦素以“风流自命”,即便在孤寂苦闷的溧水任上,也善于为情感寻找新归宿。

在溧水,他的一个下属的侍妾美丽聪慧,才貌双全,且弹得一手好琴。周邦彦在其家宴上见到她后,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随后经常找借口在一起把酒言欢,畅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还专为她创《风流子》,把男子对伊人的渴望思念通过想像表达得淋漓尽致。

但毕竟她已名花有主,所以后人对周邦彦以权谋私的风雅行为及《风流子》评价不高:“此词虽极情致缠绵,然律以名教,恐亦有伤风雅已!”

(四)直言犯上

高太后薨,宋哲宗亲政,复起用新党,因一赋而被贬"浮沉州县"十余年的周邦彦得以落实政策,重返帝都,升任国子监主簿。

适逢权焰熏天的蔡京庆寿,文武百官皆往祝贺。周邦彦初返京城,也不可避俗地献上祝寿诗。蔡京久仰周邦彦才名,又见诗中有“化行禹贡山川内,人在周公礼乐中”之句,大喜,为他积极奔走,安排觐见。

不久,宋哲宗在崇政殿亲切接见了这个饱受流离之苦的著名才子,令其面诵《汴都赋》。周邦彦毫无准备,且年长日久不复记忆,只得将原作与赋表一并献上。

皇帝早年就读过《汴都赋》,今见原作,更爱其才,亦被他“命薄数奇,旋遭时变,不能俯仰取容,自触罢废,漂零不偶,积年于兹”的遭遇所感动,任命他为秘书省正字。

宋徽宗即位后,周邦彦步步高升,“历校书郎、考功员外郎,卫尉、宗正少卿,兼议礼局检讨,以直龙图阁知河中府。徽宗欲使毕礼书,复留之。逾年,乃知隆德府。”

宋徽宗安排他主持编修礼书,周邦彦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干得有声有色,得心应手。当奉命调任河中知府时,朝中竟无人可以接替他。皇帝亲自出面做他的思想工作,挽留他完成礼书编修重任后再走。周邦彦学识之渊博,帝王对他之恩宠倚重,可见一斑。

圣眷如此厚宠,下臣自当感激涕零,粉身碎骨以报皇恩浩荡。偏偏这周邦彦是个异类,非但不投桃报李,反而持操守节,直颜犯上。

宋徽宗热衷于群臣禀告在他英明正确领导下大宋各地如何“祥瑞沓至”,鼓励读书人尤其是国家公务员积极创作讴歌太平盛世的作品。

他心底最盼望的是周邦彦能感恩戴德带个好头,再写出《汴都赋》那样重量级的传世佳作,“将使播之乐府”。

周邦彦对皇上的旁敲侧击装聋作哑,万岁只得拉下脸来开门见山。周邦彦梗直地一口回绝:“某老矣,颇悔少时轻佻之作。”

臣子做到这份儿上,实在有些张狂。

不久,某个与周邦彦素有嫌隙的同僚,亲眼看见他不仅继续创作“轻佻之作”,还在筵席上为歌妓赠词,便如实向蔡京做了汇报。蔡京在合适的时机又给宋徽宗上了点儿眼药。皇帝秋后算帐,将他轰到隆德府(今山西长治市)任知府兼教育局长。

虽说眼不见心不烦,但皇上一想起这事儿就添堵,又令年届花甲的周邦彦长途跋涉“徙明州”(今浙江鄞县)。次年,皇帝火气消了点儿,念他虽冒犯天颜,但毕竟是书呆子犯倔,且此时的艺术研究所“大晟府”非常需要一个特殊人才来掌管,而精通音律的周邦彦无疑是不二人选,宋徽宗既往不咎,将他召回京城,“入拜秘书监,进徽猷阁待制。”

“邦彦好音乐,能自度曲,制乐府长短句。”周邦彦“妙解音律”,曾据“曲有误,周郎顾”典故,于词中自称“周郎”,又将府邸题名为“顾曲堂”。被宋徽宗任命为大宋音乐研究所所长“提举大晟府”后,他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不仅努力拓展音乐领域,潜心研究填词技巧,“依月用律,月进一曲,不断创制新声”,还创制不少新词调。如《拜新月慢》《荔支香近》《玲珑四犯》《兰陵王》等,其中以《六丑》最为著名。

《六丑》“千回百折,千锤百炼”,据传李师师为宋徽宗演唱后,精通音乐的宋徽宗品匝出了个中妙韵,问谁为之?李师师答:“此曲名《六丑》,为周邦彦所创新调。”宋徽宗召而问:“为何取名《六丑》?”周邦彦道:“这首词共犯六种宫调,是音乐中极美、极难唱的调子,上古的颛顼高阳氏有六个儿子,品行高尚而相貌奇丑,故用来比拟词牌。”

正如一进京城作《汴都赋》是为讴歌时代新气象而非谋取进身之阶一般,周邦彦二进京城为蔡京献祝寿诗也无非是随大流之作,而“不因是求进”,与“熙宁、元祐两党均无所依附”。

此番三进汴都,蔡京虽仍一手遮天,周邦彦却“虽归班于朝,坐视捷径,不一趋焉。”他以布衣入京,凭《汴都赋》名动天下,神宗异之破格擢升,“哲宗即置之文馆。徽宗又列之郎曹,皆以受知先帝之故。以一赋而得三朝之眷,儒者之荣莫加焉。”

他一生于皇城三进三出,虽然也算是坎坷困顿,但较之苏轼王安石等迁徙流放,就显得波澜不惊。相对平淡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他词作思想内容狭窄,而只能“言情体物,究极工巧”,在艺术手法上精益求精,所以“美成能作景语,不能作情语。”

王国维推崇他:“以宋词比唐诗,则东坡似太白,欧、秦似摩诘,耆卿似乐天,方回、叔原则大历十子之流,南宋惟一稼轩可比昌黎,而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两宋之间,一人而已。”

这个远离政治风云的纯粹艺术家,“盖文人脱略,于权势无所趋避”,恬淡潇洒如词中那在水面轻滑圆润、清雅挺俏的荷花,自由自在绽放在自己创造的艺术天地间。

(五)病逝南京

周邦彦在艺术研究所“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的滋润日子仅仅过了两年,就三出帝都,任真定知府(今河北正定)再改顺昌知府(今安徽阜阳),一年后奉命徙知处州(今浙江丽水)。

此时,周邦彦已经65岁高龄,难忍颠簸之苦,请求退休,获得批准。

朝廷为奖励他,让他提举南京(今河南商丘)鸿庆宫(宋朝为退休老干部特设的只领工资不干活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因方腊在睦州起义,周邦彦只得经杭州渡江到扬州,辗转到了鸿庆宫。

宣和三年,当故乡“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时,清秀风荷周邦彦黯然凋萎于鸿庆宫斋厅,“年六十六,赠宣奉大夫。”

周邦彦作品,不仅新作一出轰动一时,更风靡整个南宋。

龙山顶,西湖秀美依旧,钱塘汹涌如初。两鬓霜雪的岳楚云含泪凝望西天的晚霞,吟咏着周邦彦的《苏幕遮》:“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恍惚中,她看到翩翩渔郎周邦彦,轻摇桨楫荡小舟,缓缓驶入她心中那泓荷花塘,荷塘上,一一风荷举......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云南省保山一中高级讲师。曾出版专著两部,在各类刊物上发表文章五十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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