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裤装的男装秀

“走到这一季,很多人以为我会继续往科技的方向探讨,可我的身体和精神并不是这样引导我的。科技不断迭代发

“走到这一季,很多人以为我会继续往科技的方向探讨,可我的身体和精神并不是这样引导我的。科技不断迭代发展,却永远取代不了人类精神层面上的思考。”在以“物外”为主题的 XANDER ZHOU 2020 春夏秀场上,设计师周翔宇为伦敦时装周带来了一场灵性修行。

XANDER ZHOU 2020春夏系列秀场后台

秀场选址于伦敦东区 Tobacco Docks,看客凭一根带有“金木水火土”字样的手链陆续入场,随绿色光束步入方形空间内,来到15米长的巨幅 LED 屏边:落叶从顶端飘下,草丛摇曳,青松静立,耳边鸟啼蝉鸣,流水淙淙,山谷中的朦胧雾霭逐渐消散。亦真亦假的场景前,蒲团摆放齐整,麒麟香炉内燃着线香,为一次集体冥想完成感官的浸入与铺陈。现场,三位身穿当季设计的向导将仪式所用的裹裙分送至客人手中。

秀场中,模特身着长袍,融入亦真亦假的场景

走秀伴随神隐悠远的旋律展开,先前的山谷化作一片白色,人类模特与 CGI 虚拟⻆色逐一现身。屏幕上,第一位男孩在缓慢的旋转中进入人们的视线,身着印有“SS2020”字样的白色半身裹裙、发髻高挽、手握念珠,深浅不一的灰色石块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脉络,一系列违背常识却自然微妙的组合构成跨越多重时空和文化的角色。影片仿若水墨长卷,又如永动的三联画,放大的人像通过比例巧取观看者的敬畏,似乎本就是由来已久的图像志。

XANDER ZHOU 2020春夏系列秀场 Look 1

五彩流苏、绿玉扳指、金属护身符、碎石串珠与卡通图案彼此呼应,隐士、灵媒、侠客和外星少年在现实和虚拟中并行。传统的意符在混沌与融合中变作新的能指,“民族性”在这一系列中被驳倒并重塑。谈及这一系列中借鉴和服的一套设计,周翔宇回忆道:“和服的腰封上有一个香港朋友设计的卡通图案,下方挂着一块中国古代的玉佩——做这个形象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很合适。结果找到模特 Takuro 试衣时,他恰巧就是中日混血。更奇妙的是,卡通形象的设计师也是他的朋友。这就是我喜欢这个系列的点,它把一切都奇妙地连接在一起。”较之于单一追求原真性,这种探索方式显然对新一代文化游民而言更为适切。

现实和虚拟中并行的隐士、灵媒、侠客和外星少年

在为创作新系列查阅资料时,周翔宇发现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中的男性在仪式上穿着的服装有诸多不约而同之处,其中最为显著的一点便是裙装元素。于是,这一季设计全部采用了裙装造型。若将那些带有宗教和戏剧色彩的长袍放到一边,XANDER ZHOU 这一季展示的长裙和及膝A字裙在男孩身上看起来竟十分合理可穿。针织、纯棉和丹宁面料的效果又各不相同,或柔软休闲,或硬朗挺拔。上身可搭配运动夹克、中山装、衬衫、针织衫、T恤,鞋履可选分趾拖鞋、运动鞋或长靴,原本变数有限的男装突然活泛起来。

此系列中,合理可穿的长裙和A字裙

其实,男性着裙并非史无前例。在中文里,“裙”原写作“帬”,是上古时期男女通用的下裳通称。春秋战国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深衣服饰奠定了上衣下裳、上下连属等中国服装的基本形制。《礼记集说》有载:“吕氏曰:深衣之用,上下不嫌同名,吉凶不嫌同制,男女不嫌同服。诸侯朝朝服,夕深衣。大夫朝玄端,夕深衣。庶人吉服深衣而已。”而在当下,能够毫无顾虑地穿上深衣的男子恐怕为数不多——于近代社会逐渐成型的着装标准为人们的身份认知带来了表面的清晰与内心的疑惑。

服装史学者 Jo Barraclough Paolette 在《粉与蓝:美国的女孩和男孩之分》一书中观察道:“18世纪中叶以前,欧洲和美洲殖民地的童装并无男女之别……当男孩学会步行后,他便开始穿成人服装,但这种服装与女装十分相似,并非男装。”成长到7至8岁时,男孩们会经历“穿裤礼”(Breeching),正式穿上长裤,剪去长发。一战结束后,穿裤礼的风俗逐渐消失,强调男女之别的风尚开始主导市场,成为新的传统。也是从这时起,粉色与蓝色成为了女童和男童的划分标记(尽管粉色在男孩童装中一度极为常见)。

左上逆时针起

1901年,还未举行穿裤礼的海明威;1884年,日后成为美国总统的罗斯福留着长发、身穿白裙,手中是当时流行的羽饰帽;《Young Boy in Pink》(1840),American School of Painting;1625年,一位身穿裙装的佛兰德男孩,裙装内外的层层缝边是男孩在长高的过程中加长裙边留下的痕迹

从穿裤礼的消隐与粉蓝之别的兴起,到 XANDER ZHOU 此次邀请看客身着围裹裙、端坐于蒲团之上参禅悟道的时装秀,人们的着装与观念都在仪式中得到转化和升华。设计师对于人类未来与意识边界的关注在2020春夏系列中持续发想,最终栖于更为普适的潜能。与前几季有所不同,这一季的宣言不再由怪力乱神的科幻与传说主导,而是清晰扼要地总结道:“ ‘仪式’ 真正地先于并跨越着文化、性别与个体,塑造崇高与禁忌,奠定身份的共识。在所有的异化之前,仪式中,是文化自己想要成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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