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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宏：途至他乡》封面由李贺拍摄，风衣、运动风拼色上衣、运动风长裤、系带运动鞋均为Burberry，格拉苏蒂原创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段奕宏喜欢观察。
他通过观察靠近周围的世界，然后打磨自己的认识。
摄影师如实记录了这一切：
一位面对陌生处境的演员，
在镜头下的真实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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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宏，途至他乡：塔斯马尼亚纪录片
段奕宏似乎寻找着雾的边界，很快就走向了靠近荒原的斜坡那头。石崖在他的脚下一片沉默，混沌中藏着一些隐隐约约的灌木，还有几丝阳光冰凉的气味——如果被迷雾阻隔的天际之外仍有太阳，任谁也无法不对这模糊的希望感到振奋。段奕宏继续在石块间踱步、徘徊、攀登、驻足，就像《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利夫，怀抱着一颗孤绝的心，等待爱人凯瑟琳从雾的尽头出现。摄影师如实记录了这一切：一位面对陌生的演员，在镜头下的真实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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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宏在山顶的雾中行走，这与晴天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皮质系带风衣 Fen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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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威灵顿山顶的公路被云雾笼罩着。
“那种雾的气味，还有海水、阳光，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这种陌生感让我特别兴奋。”段奕宏说道，这是他第一次造访澳大利亚的塔斯马尼亚岛，“我每天都睁大了眼睛。”而矗立在塔州首府霍巴特市区西面的威灵顿山，作为霍巴特地区的最高峰，则让段奕宏与一场山雾邂逅。工作组在清晨上山，原定内容是拍摄站在山巅俯瞰城市的镜头，但出人意料的天气使计划不得不临时取消，大雾遮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一大帮人马已经开始寻找替代方案。只是段奕宏从车里钻出来，看到风把一波又一波山雾推向自己，那种浸入眼睛的寒冷几乎让他颤栗。于是他对摄影师招了招手，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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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面对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到了那个时刻，就要看你如何面对自己。”对未知永远保持着期待，正是这样的要求让段奕宏选择了站在山巅上试试看。他的感觉无疑是对的。在安谧宁静的威灵顿山，他和镜头看到的是一片触碰心灵的风景，乱石嶙峋，大雾弥漫，临世的荒野中饱含着无可诉说的故事。人们很容易将这样的风景与一些抽象的词汇相连，比如崇高、毁灭、消失和神秘的时间。但段奕宏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宏伟概念在心中的铺展与搭建，他只是在当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随之而来的则是另一个惊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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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ONA古今艺术博物馆回霍巴特市区的船上，段奕宏若有所思。翻领拉链T恤 Ermenegildo Zegna，防水短风衣 Loro Piana，格拉苏蒂原创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在霍巴特，段奕宏每天例行的事情是跑步，这是一个无论他身处何地都要坚持的习惯。而塔斯马尼亚岛的空气质量则在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等机构联合发表的《2018年全球环境绩效指数》中被列为全球第一。段奕宏早晨八点半从沙利文湾（Sullivans Cove）岸边的住处出发，前往皇后域（Queens Domain）的高地，那里用来跑步的道路被当地人铺上了细小的木屑，两边是一些点缀着玫瑰花的墓园。有一次，工作人员提前说好隔日要和他一起跑，并且强调他们当中有一位曾经是专业运动员。“这有点激发起我的斗志。”段奕宏告诉我，“我很喜欢竞技的感觉。”第二天，段奕宏便和他们一起出发。通往高地的道路交通灯很多，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路口。段奕宏听着红灯“哒哒哒”的响声，看到它变绿的那一瞬间，像支箭似的飞了出去。“我有一种年轻气盛的感觉，就怕你们能追到。”段奕宏后来告诉我，“但等了不到三十秒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不能老想着后面有人追我，我的气当时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儿。在放弃要超过你们的念头之后，我的状态回来了。而且后来也没有任何人超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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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篮山的纯天然植被造就了颜色纷呈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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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摇篮山国家公园一处人迹罕至的湖边，段奕宏驻足望向远处。风衣、运动风拼色上衣、运动风长裤、系带运动鞋均为Burberry，格拉苏蒂原创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在工作中时时刻刻想要呈现精彩的结果，势必也会造成这种较劲的情况。面对表演这份段奕宏态度严肃的职业，他选择较劲的对手是自己。2010年，段奕宏出演了电影《白鹿原》，他饰演的角色黑娃是一个地道的陕西麦客。将麦子收拢打捆时，当地的麦客都是将一把麦秆攥在手里，直接一捋编成绳子。段奕宏在做这个动作时，倒刺的麦芒全部扎进了手里。工作人员后来描述，当时段奕宏的手掌血流不止，但他没有喊停。他很懊恼，认为自己没有达到人物状态，无论如何练习，依然缺乏割麦的熟练度。“直到导演勒令我去医院缝针之后，我仍然想要继续拍摄。我认为这应该是专业态度。老段当时就处于那个状态。”——段奕宏喜欢自称“老段”，但现在他却不再这样认为了。“为什么我当时不能理解，黑娃是真的被刀给割伤了呢——再熟练的麦客也有被刀割伤的时候。我把自己和角色剥离开了，我没有完全融入角色，我不允许手被刀割破，显得非常稚嫩，而割伤之后如何面对这个突发事件？这才是考验一个成熟演员的标准。”距离《白鹿原》的拍摄已经过去了将近10年，现在的段奕宏为表演悄然注入了更深刻的认识：“表演还是要在一种理智的分析之下达到感性，感性的呈现必须要受到理性的支配。当我最近在拍戏时感受到那种神奇的即兴应对的时刻之后，收获的幸福感真的非常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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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奇蒙小镇古老的石桥前。这是帕达利亚最古老的人车两用石拱桥，建于1823年。茶色Tee、薄棉背心、浅米色长裤Salvatore Ferragamo，米色船鞋 Loro Piana，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段奕宏喜欢观察。他通过观察靠近周围的世界，然后打磨自己的认识，无论这种观察针对的是里士满大桥诉说的历史篇章，还是霍巴特码头上觅食的小企鹅。“一个时代每天都在变化，人性总在周而复始地循环。我只能观察我看到的。”段奕宏说。旅程中的一段由凯特（Kett）船长带领大家前往布鲁尼岛（Bruny Island）巡游，午饭时，段奕宏看见她带着卡尺下海捕捞烹饪用的鲍鱼——这里的水产业严格遵循着政府规定的各项流程和指标，鲍鱼一次只能捕获4只，如果其身长低于138毫米，还会被要求放归海中；而在码头公示的政府法令中，也详细地列出了不可捕捞的鱼类。段奕宏注视着凯特在甲板上细致地测量出每只鲍鱼的尺寸，然后耐心地填完了法律文件。她告诉段奕宏，自己在这一行已经工作了16年，每天都要这么做。而在波诺朗野生动物疗养院（Bonorong Wildlife Sanctuary），段奕宏注意到一只缺失前足的针鼹：这里生活着包括140只袋鼠和14只袋獾在内的塔斯马尼亚野生动物，它们全部都由于意外事故被疗养院收容救助。那只针鼹在被野狗攻击后已经奄奄一息，当地人连夜开车把它送到了疗养院院长格雷戈（Greg）的家中。格雷戈从小就喜欢动物，长大后买下了这座他曾经作为员工建立起的疗养院，继续着自己与动物的人生。段奕宏想知道凯特和格雷戈为什么坚持那么做，他想了解他们背后的故事。
波诺朗野生动物疗养院，段奕宏拿着疗养院给的食物在喂一只袋鼠。白色上衣、外套、长裤均为Z Zegna
波诺朗野生动物疗养院。白色上衣、外套、长裤均为Z Zegna
而这种观察对演员来说则缩小了生活与艺术的距离，变成了表演的施力点，甚至帮助演员在基于观察的描绘和想象中完成了反思。“只有把自己放在一个对的位置，才有可能看到，甚至渴望看到。作为表演者这一点至关重要。”段奕宏说。2017年，段奕宏在《暴雪将至》中饰演了工厂保卫科干事余国伟：一名生活落魄的单身汉，一位主动卷入谋杀案的好人，一个在时代面前略显多余的面孔。这次出演使他摘取了第30届东京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并获得第55届金马奖的最佳男主角提名。而当初之所以接受《暴雪将至》的邀约，甚至考虑和一位从来没有导演过长片的摄影师出身的年轻导演合作，则是因为这部电影对于时代的观察。“《暴雪将至》展现了下岗工人在那个时代的生活面貌。”老段回忆道，“我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但我从没有认真思考过那个时代。这部电影让我静下心来思考了这件事。我想，电影的结果不是我所能预料到的。结果不代表收益和损失，甚至过程已经大过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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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A古今艺术博物馆，窗外便是霍巴特宽广的德文特河。格纹衬衫、菱格网状针织衫、黑色长裤均为Burberry
我想起段奕宏曾经参演过的一部创作年代久远的话剧《恋爱的犀牛》——它经久不衰，被数次改编，成为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爱情颂歌。段奕宏饰演男主角马路是在2003年，我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当年的版本，只是在网络上找到了一部粗糙的演出录像。舞台上的段奕宏就像他的合作者郝蕾形容的那样：“有的时候热情，有的时候自闭，他演的马路更让人心疼，他有一种忧郁的感觉。”而使我惊讶的则是段奕宏塑造的马路如此生气勃勃，那种年轻和善良的光芒几乎无法消灭。此时此刻，马路已经拥有了永恒的艺术生命，而增长了年龄的段奕宏却收获了比马路的爱情所能经历得多的艺术过程，他在2018年拍摄完成的《大秦帝国之天下》中饰演谋臣吕不韦，挑战了一个最为复杂的悲剧历史人物。“人性的复杂和多样超出了我的生活范畴，人与人之间并不相似，包括我自己在不同的阶段也是不同的。这些东西吸引着我，千篇一律的表达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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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斯马尼亚朗塞斯顿近郊的卡德奈特峡谷，周末时这里是附近居民热衷的休闲去处。白色T恤、浅绿双排扣西装上衣、浅绿西装长裤均为Burberry，格拉苏蒂原创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在5月的一个下午，段奕宏和我拜访了位于霍巴特北部的古今艺术博物馆（MONA，Museum of Old and New Arts），这座博物馆由艺术收藏家和商人大卫·华尔希（David Walsh）建立，于2011年开幕，是澳大利亚规模最大的私人博物馆。人们将华尔希描述为一个游荡于世界赌场的赌牌天才，而他的美术馆则更显离经叛道：陈列在展厅里的艺术品没有标出作品名、艺术家姓名以及年代、尺寸；所有的艺术品会根据观众对作品的评价进行调整，排名最高的作品会遭到替换，具备强烈争议性的作品则会保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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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A古今艺术博物馆，窗外便是霍巴特宽广的德文特河。格纹衬衫、菱格网状针织衫、黑色长裤均为Burberry
段奕宏长久地驻足于一件和时间有关的作品前面，这是德国艺术家朱利斯·波普（Julius Popp）的《BIT.FALL》：水滴组合出不同的词汇，在空中显影，然后形成一道从天而降的水帘。这个装置与网络连线，实时计算出谷歌搜索中的热门新闻词汇，然后根据艺术家的设定程式呈现在水帘中。“Bit”（位元）代表数码信息中的最小单位，而空中的水滴则凸显了这些信息转瞬即逝的性质。“文化不断地演变，但同时我们又不断地创造出新的文化。这个过程在时间中是长远和永恒的。”朱利斯在接受采访时说道。而面对时间，段奕宏觉得目前的人生还不足以让他理解这个概念：“我的经历和感受，都是时间给予的。时间不是一个结果，时间一直在持续着。无论如何，时间都没有改变，变与不变都在于自己，或者在于你想变还是不想变？”最后，他补充道：“不要和时间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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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段奕宏经过了一个黑暗的房间，奇怪的音乐在四周飘荡，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什么陷阱似的摸索到最后，接着被吓了一跳。房间的尽头原来是一面巨大的镜子。他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如果非要比较熟知和不熟知的事情，反而是熟知的事情让我感到恐惧的力量。”段奕宏说，“我们所谓的‘熟知’永远是打引号的，是有局限性的。一旦你意识到这一点，这种恐惧感会倍增，也会造成更多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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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宏在霍巴特市区散步。格拉苏蒂原创议员世界时腕表 Glashütte Original
于是，段奕宏站在镜子下方观察着自己，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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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宏：时间旅程
撰文 / 梁霄
摄影 / 李贺
编辑、造型 / Miya Tao
摄像 / 贾睿
视频统筹、剪辑 / 李昕然
录音 / 南西
妆发 / 周钰
前期统筹 / 刘帅
制片 / 陆嘿嘿
微信编辑 / Charl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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