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活活气死的埃及前总统穆尔西和他身后的神秘组织

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国家从政是个不错的职业规划,假如爬到了较高的位置,那就更不错了。只要不胡来的话,多少

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国家从政是个不错的职业规划,假如爬到了较高的位置,那就更不错了。只要不胡来的话,多少都会获得一些荣誉和个人成就,即使职业生涯实在乏善可陈,年纪大了领个退休金安度晚年不是问题。但在那些政局动荡的国家就不同了,可能昨天还在朝堂上高谈阔论,今天就只能在田间地头晒太阳。

埃及前总统穆尔西6月17号去世了,他倒在一个铁笼子里面,那个笼子放在法庭的被告席上,穆尔西慷慨激昂地发表完辩护演说后突然倒地身亡。这种走法对他本人来说非常痛苦和绝望,甚至还不如一次干净利落的暗杀。被暗杀的人起码没有他那么多的遗憾,如果生前正在兴高采烈地参加庆典,受害者算是愉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穆尔西的离去一点儿也不愉悦。

从2013年7月份被军方赶下台,穆尔西就搬到监狱里长住了,一直住到他离开这个世界。对于一个曾经声势显赫的人来说,牢狱之灾最大的痛苦不是伙食差或者失去自由,而是个人名誉的巨大落差,以及在这种落差面前的无能为力。纵使外面的世界在用一百万种方式误解他,而他自己却无法发出声音自证清白。

(埃及前总统穆尔西)

在6年的牢狱生活中,穆尔西时不时地会被装在笼子里送上法庭展览。在法庭上他能说多少话以及说什么话都有严格的限制,所以他的痛苦在于他反对所有的指控,却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更没有办法推翻那些指控,因为控制着法庭的力量是他和他的组织无法撼动的。

这种认为被误解却无可奈何的感觉是非折磨人的,证明自己清白并离开监狱是他坚持下去的希望,但是这种希望实在渺茫。6年来的一次次庭审早就把希望变成了绝望,在穆尔西倒在笼子里心跳停止前的最后时刻,他一定非常害怕和难过,他心里清楚自己注定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2010年的年底,阿拉伯之春发源于北非国家突尼斯,随后在北非和中东地区蔓延。这场暴力运动当时被看成是一场民主革命,只要台上那个人呆的够久,十有八九都要倒霉的,倒霉的人里面就包括当时的埃及总统穆巴拉克。8年之后我们再看当初这些国家,比如突尼斯、利比亚、埃及、也门、叙利亚,没有哪个变得以前更好。

穆巴拉克丢了工作进了监狱,穆尔西才有机会上台。穆尔西的上台也是机缘巧合,原本他只是替补人员,只是首发上场的总统候选人履历有瑕疵,总统选举的主办方说他之前进过监狱,刑满释放不足6年。主力队员被罚下场,替补队员得到了机会,手握选票的埃及人民当时有点躁动,他们把总统那份工作给了穆尔西。

(穆尔西的支持者)

穆尔西是埃及历史上第1位民选的总统,这个无比荣耀的头衔搁在谁身上,都很让人兴奋,是两天两夜不睡觉都神采奕奕的那种兴奋。穆尔西过去是一名大学教授,前总统穆巴拉克出身行伍,这种对比很容易让人产生明君诞生走向新时代的幻想。穆尔西在就职典礼上的演讲也非常好听,关于经济、法律、内政都有美好的计划。

接下去的一年,埃及人盯着穆尔西的一举一动,等着他履行典礼上的承诺,他们期待着新时代的到来。然而穆尔西让他们失望了,他承诺的几乎都没有做到,反而做了很多承诺之外的事儿,比如修改宪法、加强总统权力、削弱军队等等。在他上任一周年后,埃及人再次走上街头,像驱赶穆巴拉克那样驱赶穆尔西,一年前的爱有多深,一年后的恨就有多深。

可能在普通埃及人看来,穆尔西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当初说的天花乱坠但是后来却做不到。说到做不到其实是大部分政客的通病,之所以得这个病是因为政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穆尔西所在的政党叫做自由与正义党,这个党是在穆巴拉克倒台后匆匆注册成立的,背后的实际大股东是大名鼎鼎的穆斯林兄弟会,简称穆兄会。

穆兄会的成立时间已经超过了90年,最初像个教育机构一样纯粹,只传道受业解惑不动手,后来就变了,培养了一批视死如归的圣战士,干一些威胁暗杀之类的脏活儿。可以说穆兄会就是南半球绝大部分极端宗教组织的鼻祖,在全球很多地方它都有分公司。

后来混得名噪一时的基地组织、塔利班组织、伊斯兰国、胡塞武装和中东北非的很多反政府武装,都可以算是穆兄会的学生。但是让穆兄会感到沮丧的是,学生们个个玩得风生水起,而作为老师的自己却从未爬上过权力的巅峰。

(2011年的埃及胜利广场)

从突尼斯发源后大概过了一个月,阿拉伯之春就在埃及落地了,穆巴拉克勉强撑了半个月,不得不含恨下台,两个月后父子三人都被送进了看守所。当民众围在总统府外逼着穆巴拉克搬家的时候,穆兄会看到了希望,他们火速注册了自由与正义党,准备进军政坛。当时的教授穆尔西是穆兄会最核心的成员,一年后他意外做了总统。至此穆兄会意识到自己终于熬出了头,以后不再是那个在学生面前抬不起头的老师了。

任何国家的总统,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何况当时的穆尔西。穆兄会每天派人送来的红头文件他不能不看,军方传真给他的命令他不能不管,大街上的埃及人的声音他不能不听,如何平衡这三方的诉求呢?作为穆兄会的骨干成员,穆尔西选择了站在组织那边,报答组织的栽培之恩。于是他放下当初的诺言,推动穆兄会对权力的控制,解除军方给自己的威胁。

一年之后新时代没有到来,而且偏离了期待的方向,埃及人民开始抗议穆尔西。对于这种抗议,军方的态度是喜闻乐见,他们只希望埃及人民继续发力,他们就能以无法制止骚乱来免去穆尔西的职务。对于暴躁的人群和虎视眈眈的军方,穆尔西和穆兄会都有点无可奈何。

穆兄会虽然历史悠久,但是因为它过于庞大,埃及的每一位执政者都想方设法让它远离政坛和军队。当危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穆兄会发现自己的实力远不如想象中的强大,对待抗议它们无能为力,对待军方他们更无计可施。

(穆尔西的反对者)

过完总统一周年纪念日没几天,穆尔西就被军方解除了职务,然后被押去了监狱。那个时候,监狱里还有一位穆尔西的老朋友,他就是前总统穆巴拉克,当时他还在为自己的无期徒刑上诉。一个月后穆巴拉克被保释出狱,回到了他的豪华别墅和老婆孩子团聚,自由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年后穆巴拉克被宣告彻底无罪,开始安度晚年。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埃及的实际权力仍然掌握在军方手里,而军方的核心人员还是当年穆巴拉克身边的那拨人。那拨人曾经迫于形势让穆巴拉克进了监狱,那拨人后来又给了他自由,那拨人还把穆斯林兄弟会定性为恐怖组织,判处了几百名成员死刑,还把他们的代言人穆尔西关进了笼子,开始了漫长的审判。

6年本来就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要是呆在看守所那个方寸之地,时间就加倍地漫长了。穆尔西本身就患有糖尿病、高血压等这些富贵病,于是他不但要跟病魔做斗争,还要跟那些他不服气的指控和误解做斗争。这种糟糕的生活最终击败了他,他在法庭上当场去世,也算是战死沙场了吧。

每个人终究都会离开人世,而在法庭上倒地而亡,绝对是最悲壮的一种,穆尔西的死法用俗话来说,那就是被活活气死的。比较人道的死亡方式是尽量减少痛苦,不管是肉体的痛苦还是精神的痛苦,穆尔西的死亡非常痛苦,因为他6年来在精神上饱受折磨,临死之前依然耿耿于怀,他可能想说自己本身不坏,他也是奉命行事,然而永远没有机会开口了。

(埃及现总统塞西来自军方)

埃及的政治生态跟缅甸有点相似,虽然总统可以精心挑选自己的部长组成一个豪华的行政团队,但是军方却是一个强大的存在,想要有所作为就得给军方让渡权力和利益,这么做显然违背了最基础的政治常识;可是如果试图把军方赶到一边却非常危险,弄不好手头那点权力都会丢个干净,自己的下场十有八九是死亡,或者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深居简出,外人再也得不到他的半点消息。

埃及军方在国内有非常多产业,小到日用品的生产大到工程的建设,而且军方的这些产业很少缴税,这是穆巴拉克可以当30年总统的原因,这也是他现在安度晚年的原因。

埃及军方的生意让人不得不想到伊朗的伊斯兰革命卫队,这支军队同样在伊朗经营着大量的产业。但跟埃及不同的是,伊斯兰革命卫队牢牢掌握在伊朗宗教阶层的手里,宗教领袖哈梅内伊左右给军队下命令,右手给总统的聘书签字盖章。

或许伊朗宗教阶层的状态,才是穆兄会应该追求的目标,那么如何利用信仰的力量将军队拿下,需要好好找哈梅内伊取取经了。有了枪杆子,下一个穆尔西被他们送进总统府的时候,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落得个一夜回到解放前的凄凉下场。但是作为一个存在了91年的宗教组织,它必然会再次尝试,也会继续发挥它的全球影响力,让这个世界感受到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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