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听话的女儿|小说

沧浪:你以为你以为就是你以为|小说 文/依依 依依,中学语文教师。躬耕教坛,如履薄冰。皇皇数载,毫无

沧浪:你以为你以为就是你以为|小说

文/依依

依依,中学语文教师。躬耕教坛,如履薄冰。皇皇数载,毫无炫耀之资,惟教学之余,寄情于阅读,而阅读亦予我最大快乐与愉悦。浅酌低吟,喁喁独语,竟也流淌出条条情感小溪。人有所往,心有所向,汉文字的魅力,吸引我想做一名写好字的教书匠。

今年暑假,村子里老张家在外读书的几个孩子都回到大山深处小山村——槐树庄。

槐树庄地处太行山深处西北部。那是一个十几户人家自然庄。槐树庄得名于当街那棵千年老槐。那里地虽贫瘠,水却很美。夏天的小山村颇有南方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这里,山美、水美、树美、人美。都说高山出俊女,果真不假。老张家儿子俊,女儿俏,就连他年过半百的妻子,风韵丝毫不减当年。

夫妻俩跟前有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女儿在暑假回来倒是稀罕。通常,只有年底才在村子里看到她出出进进身影。

七八十年代的偏僻小山村,人们的经济落后,思想守旧。每户人家或者三四个孩子,或者五六个孩子。农村人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他们生了儿子,还想要女儿;生了女儿,不甘人后,非得生下儿子方罢。

不过,话说回来,山里孩子是放养式的。既便缺吃少穿,泥猪疥狗,个个照样强壮、健康。

老张家这四个孩子,长得到也齐整。不过,那三个后生,把老张本就不厚的家底吃了个底朝天,那日子穷得真叫叮呤咣啷。既便这样,老张硬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把几个孩子供出大山。村民们时时盯着老张夫妻俩的穷酸样,着实有点琢磨不透。

老张曾在当地的洪子店中学读过书,在村里算是个文化人。妻子李氏完小毕业。这样的夫妻,在村里算是凤毛麟角。可能正是因为读过书的缘故,所以夫妻俩的见识显然比一般村民要高。老张的几个儿了,满争气。不过,他们家惟一的女儿,没多读书。

老张夫妇一气生了三个儿子,末了,才生下这个女儿。那时候孩子姥姥还活着。七十多岁的姥姥一听外甥媳妇四胎生了是女儿,心里十分欢喜。六七十年代,孩子起名与现在不同。每个家庭的幸福都与国家建设发展密切相联。孩子的名字不是“建设”就是“国强”一类。姥姥一听老张夫妇要给孩子起带“建”的名字,就固执地反对:“二的家,咱可不能‘贱’,咱要‘贵’。”这样,老张的惟一女儿就起名“贵荣”。

虽说,夫妇俩仅这一个女儿,却从不娇生惯养。家中针黹,地里农活,样样拿得起手。农村人普遍认为:女孩子总归要嫁人的,识不识字不重要,最当紧的是里里外外的家务。

这个暑假,贵荣和哥哥们都回来了。之前,母亲就已捎话给她:“大哥二哥,双双考入高中,暑假一完就要去外地读高中的。”贵荣体谅父母难处,曾答应母亲,大哥二哥的学费她给出,所以……

今天,趁孩子们都在家,母亲晚上早早就发了面准备给孩子们改善改善生活。

第二天早饭后,兄弟几个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各自在学校的新鲜事,贵荣看着哥哥们兴高采烈的样子,默默站在那里。灶膛里的火烧得旺,那火舌猛力地往灶口一窜一窜的,好像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母亲坐在灶膛旁切着土豆,并时不时腾出一只手往灶膛添上几把柴火。

贵荣转身悄悄走开,拿了碗,去小南房窗台上盛碱面的瓷缸里,盛出几小勺碱面,走到灶膛。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水蒸气“噗——噗——”吹动着锅盖。贵荣踮起脚尖,伸长胳膊掀起锅盖,把头尽可能扭到一边。尽管想避开迎面热气,但大铁锅里翻腾的白雾,还是朝贵荣脸上扑来,眼睛一阵潮湿。贵荣用手揉揉模糊的双眼,把水小心冲入盛着碱面的碗里,进屋,上炕,撩被,拉出瓷盔……盔子里的面发的喧腾腾的,发酵的酸酸味道满屋氤氲。

窗外,传来母亲的声音:“儿子们,快回屋里看书!”母亲声音透过那几张破窗纸,一下子把神情木木、两眼呆滞盯着面盔发呆的贵荣喊醒。突然地,贵荣心头漫过一阵落寞。她开始两手交错,深一拳浅一拳用力揉起面团来。

大面揉好了。

母亲挽起袖子开始和贵荣一起揉馒头。篦子上的馒头一圈圈在增多。贵荣看见母亲一脸的满足——尽管是四五个孩子的母亲,尽管过着窘迫的日子,但母亲俊美的轮廓并没有被生活消磨殆尽。看去,就知道年轻时的母亲长得一定很俊。母亲外表柔柔弱弱,但内心十分强大,这点贵荣明显感觉的到。

母亲揉着馒头,还时不时把话扯到哥哥们上学事上:“一过完暑假,欢欢、乐乐就去读高中了,你这个妹妹,以后要多帮衬着点。”贵荣没啃声。母亲听不到贵荣说话,吃惊地回过头看她一眼……篦子上的馒头,慢慢地发酵,变大,贵荣低头径直走向当院那口大铁锅。

锅膛内的火再一次熊熊燃烧,一会儿功夫,水就烧开了。母亲两手小心托着摆放馒头的篦子,慢慢走来,贵荣赶紧接过母亲手上的篦子。母亲开始谨谨慎慎地在锅里摆放馒头,白色的水蒸气正从滚热的水面猛烈地升腾而起——“你早先不是说好,大哥二哥上高中的五千块钱你出,我和你说半天话,你一声不啃?”

贵荣,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怪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把找工作想得太简单,把挣钱看得太容易。一没文化,二没经验,钱哪能那么容易挣的到。正月,贵荣和邻村一帮人到市郊的一个玩具厂上班,没几个月,玩具厂倒闭。别说挣钱,就连进厂时的400元押金,也没拿回来,真是血本全亏。

这些,她一字不敢和母亲提。现在,就连吃住的地方都没有。前段时间,贵荣临时和表姐搭伙住在一起。这事,贵荣已经瞒了母亲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体谅父母不易、家庭窘迫。好在,回来之前,贵荣刚刚找到一个在饭店打工的活。在饭店上班的好处,就是能解决吃住的问题,可要攒足那五千元钱,太难了。

“嬷,等我……”女儿话刚出口,母亲把锅盖“哐啷”一声盖上。贵荣推到嘴边的“我”字,生生被母亲无意间压在锅里。往常听惯的“哐啷”声,此时听上去格外刺耳。那声音,久久回荡在潮湿阴暗的小南屋里,连肚膛的火苗似乎也悸惊了。红红火舌一吐乍收,把灶膛间贵荣的眼睛也刺得生痛。

放好馒头,母亲忙忙地招呼几个哥哥去了。

蹲在灶膛,贵荣一根接一根往灶膛里添柴……

馒头的香味开始在农家小院弥散开。最先跑出来的是小弟,母亲最疼爱她的小儿子了。小儿子敢说敢做,有思想,有主见,颇得父母欢心。见小弟与母亲准备揭锅,贵荣不由得伸出自己被烟火熏黑的两只手,自然站到一边去。

妹妹,你带回钱了吗?不等贵荣回答,小哥又开始说学校新鲜事了:班主任老婆在外花钱怎么阔绰,老师怎么和老婆生气……后边小哥再说什么,贵荣一句也没听进去。

“怕什么,老婆子了。”母亲的这一句话贵荣听得清清楚楚。

几天后,贵荣去饭店打工了,不长时间,母亲就收到村里人捎回来的五千元钱。

暑假开学,哥哥们如愿上高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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