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义「现实主义」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近年来,随着观众品味的不断提升和宏观政策的引导,注重主旋律正能量、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近年来,随着观众品味的不断提升和宏观政策的引导,注重主旋律正能量、充满现实主义气息的剧集成为新的大众宠儿的同时,也迎来了井喷式的发展,佳作迭出。从古代到现代,从都市剧到家庭剧,从反映生活到反哺生活,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今天,以《欢乐颂》《小别离》《大江大河》《都挺好》《长安十二时辰》等为代表,真正的现实主义品质剧令人触摸到了一个时代的温度和质感。

纵观当下娱乐市场,头部内容始终是视频行业的核心竞争力,现实主义作为头部内容产出的重要阵地,能够吸引范围较广人群,能够与观众的内在价值观产生强烈共鸣、共振。不少业内人士认为,紧跟时代步伐,重新定义头部,最核心的就是看到现实主义电视剧的影响力。打造真正的现实主义作品,是当前影视行业发展的重中之重。

国剧的传统,始于“现实主义”。“现实主义”作为国剧精神的重要支撑点,创作者们应好好把握。


现实主义剧作的通病

早前,部分悬浮剧作时有霸屏之姿,让现实主义作品的发展一度式微。这些剧集类型同质化的同时,也在立意、叙事、表达层面上有明显不足,呈现出过于后现代的价值观。

不知喜欢看国剧的观众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从2017年开始,供大家平时消遣娱乐的穿越、玄幻、宫斗等传统头部剧集产出越来越少。此后,限薪令也好,调控古装剧内容也罢,对于中国电视剧行业经历的转型与调整来说,相当部分是由于电视剧涉及到精神层面的影响力。

一直崇尚“现实主义”的电视剧,今天还“现实”吗?

自1958年播出第一部电视剧《一口菜饼子》,作为中国农村题材剧的开端,日常叙事就被纳入到国产剧构建自身影响力的关键元素中。中国自古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村始终是管窥中国社会变迁与发展的重要场域,讲述农村故事不仅贴合平民趣味,也可以反映中国普罗大众社会生活的不断变迁。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乡村题材都占据着国剧的主流位置。

随着时间推移,经历了在“乡”与“城”的空间交融中定义文化语境的80年代,一部部经典国剧锋芒毕露的90年代,中国电视剧在一系列的“现实”探索进程中觅得了自身的独立面貌。如今,在创作和市场的双驱动下,国剧中现实主义路径的发展摇摆不定,问题也越来越明显。

去年以来,什么样的电视剧能播出,成为行业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古装剧、玄幻剧和经典翻拍剧越来越难播出的情况下,现实主义作为拯救创作困境的解药再次被提出,并备受推崇。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接下来相当多反映历史发展沿革的现实主义作品会出现在市场上。

可以说,此类作品的扎堆儿,某种程度上是影视公司在追求更为稳妥的“保底项”。那么问题来了,蜂拥而上的现实主义剧集就完美无缺吗?其实不然,结合近年来接连播出的现实主义电视剧,考虑到普通受众的喜好,可以发现很多都是伪现实主义的悬浮剧。

编剧高璇认为,“悬浮” 其实是一种特别省事的技巧,不用去做大量采访,不用真正地去写一个行业、一类人群,只要把掌握的技巧和戏剧套路负载在故事和人物身上。

当前,在众多现实主义剧作中,从创作倾向上来说,越发以“社会话题”作为驱动。凡是引发热议的剧集,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蜗居》《我的真朋友》《少年派》《带着爸爸去留学》等,均是对某些社会话题的影像剖析和探讨。涉及范围之广,有家庭暴力,有房产中介,有高考教育,也有亲子与留学。可以说,话题剧已然成为现实主义剧集中较为强势的细分类型,大部分现实主义剧集都会触碰“社会话题”。

一向擅长拍摄“话题剧”的著名导演赵宝刚曾说,“现在单纯讲一个好看故事的电视剧,对观众的吸引力有限。关注社会焦点问题、有话题的电视剧才能赢得市场”。

一些技法纯熟、经验老到的创作者,像赵宝刚导演等人,可以将时下社会热议的话题在剧中扎实落地,但对很多年纪轻轻或经验匮乏的创作者来说,他们很难处理好社会话题与电视剧的关系,一不小心剧情就悬浮了。

反映社会现实、书写社会生活图景本是现实主义剧集的先天优势,但很多话题剧对生活的展示却止于皮毛,现实场景≠现实主义,人物与故事脱节、情节套路化、叙事逻辑不完整等问题时有发生,成为“伪现实主义”的悬浮剧。

去年,一部聚焦留学生家庭故事的《陪读妈妈》,被普遍认定为“半部佳作”,原因在于剧集前半段尚可圈可点,以几位不同身份的陪读妈妈李娜、胡媛媛、夏天和陈莉莉为视角,探讨了中西方教育文化差异、原生家庭对子女的影响等重要社会话题,随着剧情的推进,剧集后半段离教育话题越来越远,李娜老公丁致远与小秦老师之间的亲密互动、李娜一手提拔的副总发动公司其他同事“造反”等副线剧情明显盖过了理应被凸显的“陪读”主题。《我的真朋友》也是,郝美丽重伤真真竟没被发现。

情节套路化是伪现实主义悬浮剧的一大窘境。说起国产玛丽苏剧的惯用套路,命中注定、英雄救美、异国相遇或重逢、见面互怼、误会不断、机场留人、职业危机、意外车祸等故事情节。

距离我们最近的伪现实主义悬浮剧的集大成者,就是《极光之恋》,这部剧如果你一路追下来,单看情节设置,会发现既有女主角韩星子把男主角李俊泰误认成小偷,也有女主角韩星子因车祸失忆后彻底“失踪”,还有男主角哥哥李明哲遭自己舅舅暗算公司破产等,在其他同类型剧中,不免会看到相似的套路。比如《亲爱的翻译官》,就出现了常见的车祸梗。

经典作品总是与典型人物相伴而生。优质剧在反映生活的同时揭示人性,在情节的铺展中让观众实现生活的预演,以符合生活逻辑和事理逻辑的人物形象树立主流价值观,引发共鸣给人启迪。一些现实主义作品为追求狗血的戏剧冲突,开着情节的列车狂奔,却将人物留在了始发地。单薄创作路径下的伪现实主义悬浮剧,剧中人物多脸谱化,偶像剧中常见的霸道总裁+灰姑娘的“玛丽苏”情节,也反复出现在现实主义创作当中。

以上不光是话题剧,可以说是整个现实主义剧作的通病。

「现实主义」新定义

一直以来,很多人习惯上把现实主义与现实题材混为一谈,但其实并不等同。

不少现实题材作品都进入了一个误区,认为现代人的装束、现代人的环境、现代人的世界就是现实主义。鉴于此,需要对现实主义重新定义。

就像作家、文学评论家李一鸣所说:“当我们提到现实主义的时候,往往忽略另外一个重要的维度,现实主义是一种创作态度。何为现实主义态度?概括地讲,就是密切关注人类实践活动和社会现实,关切人类生存处境和精神成长,揭示现实生活本相和时代特质,书写人类丰富饱满的心灵世界。”

现实主义的本质是一种创作理念和创作手法,并不只应对于现实题材创作,普遍适用于各类剧集文本的创作,古装剧、年代剧、仙侠剧……它们虽然讲述的不是当代的故事,却一样可以体现现实主义的辽阔视野和深刻洞察,个中精神风貌是能够用来照拂当代的。

以历史正剧《康熙王朝》《汉武大帝》为例,帝王剧的规模化发展,让广大观众看到了现实主义的另一种可能。《康熙王朝》整部剧所体现的当代性,是历史剧的共性之一。它表面上说的是历史,实则时时处处指向当代社会生活。专制制度下的权力腐败、官场争斗、人性悲剧等,无不呼应着今天的现实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同样,《汉武大帝》就是以现代的审美和眼光,重新估价和表现历史。创作者用最现代的技法来处理故事情节及结构,强调节奏和速度。大量使用现代语言的剧中台词,力求使现代人在感情和心理上无隔膜地切入古代社会。

最近广受好评的口碑剧《长安十二时辰》《大宋少年志》也是如此,前者以张小敬与李必两个小人物的浮沉和成长作为整个故事主线,更容易与观众拉近心理距离,从而产生共情。从两位主人公身上映射出的平凡如你我,追梦如你我,以及深爱脚下这片热土的爱国主义情怀,与当前社会所倡导的主流价值观更是不谋而合。

后者除了重在展现主人公们为家国大义守望相助的赤子情怀,还聚焦秘阁第七斋几位少年的成长之路。元仲辛遭遇兄长蒙冤,走上探寻真相之路;赵简辞别贵胄之家,闯荡人生;王宽学会适当妥协,同时又坚守自己的底线……众人成长的境遇,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

年代剧也可以有现实主义,《正阳门下小女人》就是典型例子。《正阳门下小女人》讲的是女人的故事,却不是大女人的故事,以平凡见不平凡。女主角徐慧真没有以往大女主剧中主角必备的金手指,但却拥有很多角色没有的坚强和自立。

鼓励回归现实主义创作不等同于扼杀创作的多元面貌,在百花开放的国剧市场中,不论哪一种创作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注脚。带着现实主义创作态度的古装正剧,政策不但不会限制,还会给予适当支持。前提是你的价值观要正确,能通过剧作传达出一定的正能量。

曾有编剧困惑,当下现实主义作品中多半倡导的是弘扬现实中的美好,但部分创作者认为的现实主义,是提出现实的问题。

现实到底能不能等同于真实,针对这个问题,可以这么说,当前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评判标准。因为对于现实主义剧作来说,它不是简单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或者一加一等于二的逻辑来描绘现实,而是要从真实的人、事、物和客观的历史逻辑出发,通过对当下或过往时空的准确把握,呈现其发展轨迹和规律,从而触发人们对现实生活的关照。

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观众,会想到故事情节的可信度问题,实属正常,不过我们不要忘了,剧作能否通过写实回馈给市场更丰盈的意义,也许是更多人关注的。

「现实主义」剧作创作方法论

做一部现实主义精品剧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要贴近生活的真实,也要顾及艺术性,更要传递出主旋律和正面价值观,如何在这三个方面取得平衡,一直是创作的难题。

原创或改编,都要红尘落地。现实主义艺术创作的真谛,在于它总是在努力揭示现实生活中所存在的问题并对其进行理性批判。编剧宋方金曾如此解释它的对立面伪现实主义:“所谓伪现实主义,就是因为创作者没有吃透生活,没有贴近人生。现在的影视创作,很多都是从生意的角度出发,而不是从生活的角度出发,这种初衷很难达到现实主义的高度。”

《都挺好》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整部剧集对家庭隐伤的客观展露,风格不再是以往家庭剧中父慈子孝、小打小闹了。整个苏家看起来是客气体面的“都挺好”,实则是千疮百孔的“都不好”。编剧通过对成年子女与原生家庭关系的描写,敢于直面客观实际中的问题症结所在。即便夫妻吵架、婆媳矛盾、催婚催生等家庭剧中常有的结构元素几乎都不见了,剧集本身也收获了无数观众的喜欢。

2018年底播出的《大江大河》也是,怀旧的故事不等于观念的陈旧。小雷家养猪场的污水事件爆发,展现出宋运辉的前瞻性及雷东宝的局限性,也折射出改革开放过程中所遇到的环境污染问题;杨巡所在的电器市场开放管理,却让假货趁机混入,利益与良知的抉择,引人深思。由剧中情节反映现实细节,更让人思考如何走好现在的路。

拒绝脸谱化,人设切莫偏激。我们小时候看剧或许总喜欢分好人和坏人,现在看来,大部分现实主义剧集中的人物,从主角到配角,很少有非黑即白的,人性毕竟是复杂的。几乎每个角色都有两面性,有让人欣赏的一面,就有比较暗黑的一面。

就像到目前为止今年评分最高的港剧《白色强人》中的两个关键人物——YT和吕仲学,两人虽然经常明争暗斗,却难以用忠角或奸角去定义任何一方。YT可以说为了医疗改革的按部就班推进,做尽坏事,比如不惜利用自己的高超医术,威胁一名妻子患病的议员。但每到救人的关键时刻,总少不了他。

吕院长也是,他之所以反对医疗改革,是因为他觉得目前的改革方案并不完善,仅凭这一出发点,就能判断他是好人吗?事实并非如此。在和YT的多次博弈中,他都以病人的性命做为让YT服软的筹码,这恐怕是对“医者仁心”最大的讽刺。

很多人说部分国产剧不够接地气儿,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创作者经常将剧中某个人物的性格特点放大,有时为了突出某个人的惨而将他的个人经历编得太过离谱。对于创作者而言,适当体现人物个性才能更加贴近现实生活,才能让观众在人物中找到熟悉感,从而产生角色共鸣。《带着爸爸去留学》里,黄小栋这个妈宝男,武丹丹的花式作,都引发了网友不同程度的议论。

传递时代正能量,契合主流价值观。在今年第七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上,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尹鸿将主流价值归纳为“向上、向善、向美、向前”四个方面,可以说为未来展现时代洪流与人生百态的现实主义作品创作提供了宝贵建议。

激荡正能量、弘扬主旋律的现实主义精品力作《破冰行动》之所以能赢得观众的认可,是因为除了有好故事和接地气儿的群像式英雄,更重要的是很好地处理了题材的敏感性与复杂性,从一开始就让追剧观众感受到了正能量的鼓舞,这种正能量正好是剧中所体现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定程度上呼应了观众对核心价值观中法治、公平与文明、和谐的追求。两年前大热的《人民的名义》,也是传递时代正能量,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佳作。

现实主义作品的生机和力量,不在于单纯地记述现状,不在于盲目地展现丑恶和阴暗面,而在于如何有说服力地表现正义战胜邪恶,光明驱散黑暗,在于对英雄的礼赞,对道德的引导,对理想的抒发,在于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关照现实生活,像每一位观众传递向上、向善、向美、向前的正能量。

如今现实主义影视剧的加量固然可喜,但背后潜藏的症结同样值得关注,寒冬期仍未过,未来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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