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之路》总导演手记-董浩珉:从稻米开始,可以想得很远

回忆小时候,听老人谈起谁家嫁娶时候经常说“他们能吃到一起”,现在想来也确实重要。有共同的口味就是一家

回忆小时候,听老人谈起谁家嫁娶时候经常说“他们能吃到一起”,现在想来也确实重要。有共同的口味就是一家人?这个结论似乎经不起仔细推敲。但没有关系,小朋友对世界心存疑虑也是好事,至少在长大过程中能自动吸附可能的答案。

“吃饭”对于大部分南方人而言不仅指一个进食的时段,而特指---“吃大米饭”。有些地方如我老家广西柳州,早在城市化没有那么如火如荼的前些年,几乎站在一个米粉铺就能看到下一个米粉档。人们早、中、晚三餐,甚至宵夜都能在这里打发。因此米粉发展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种类,甚至发展到口味极致火爆的螺蛳粉,这也是出乎意料。出于对大米的偏爱,以至于后来每抵达一个以米制品为主食的陌生之地,便会心生更多好感。走的地方渐多渐远,便明白“能吃到一起”有多么重要。这不仅是关乎温饱问题,还能令你迅速融入异乡、取得好感,至少不会长时间处于“异客”这种可疑和不安全的身份中。

所以,共同的食物能取得身份认同。认同感,这在人类发展过程中简直是太重要的事情了。没有认同与协作,人类是否能走到今天都是个疑问。

大米,世界60%人口的主食。共同食物,这种今天看起来唾手可得的事,在过去的人类世界几乎是不可能。在没有现代交通的时候,怎么把食物运到远方而不腐坏?只有一种办法,人工移植栽培。在贸易利润微薄的前提下,是什么动力驱使去运输农作物?一种农作物是否能符合不同的地理栽培条件?这一连串的问题就会接踵而来。

我们假设,一万年前的野生稻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路上被好心人带回家去感化教育,成为一个有规矩、懂礼貌的孩子,这个好心人就是中国的先民。在长年累月反复练习后,这个孩子不仅丢掉了野生不规律的习性,形成了强健体魄,还能够为父母提供足够的生活来源。就像脆弱纤细的野生稻成为健壮的驯化稻一样,拥有稳定的产量和收获周期,为人类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之后这个孩子长大,终于遇到了一些机会要离开自己的故土。就像所有的生命过程一样,这些机会大多数是被动的。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稻米开始演化出不一样的能力。比如适合山地生长的占城稻,以及中国南部和东南亚的梯田,就是这种生命新特征的外在表现。正是因为稻米服从于人类的栽培意志,所以成为伴随人类左右的食物。又因为常伴左右,人类的活动范围就成为了稻米的活动范围。

今天我们去到亚洲大部分地方,甚至美洲和欧洲都可以吃到熟悉的大米饭,这大部分功劳都有赖于中国先民的努力。这种努力并非是一种简单的交通运输,而是由于文化辐射所带来的结果。大米与日本怀石料理似乎有关联直接,但谁又知道相扑也是与之关系紧密?说起禅修仿佛必须和各种仪式相联系,但谁又见过稻作生产也是其中之一?甚至在欧洲的米坊里,也埋藏着一个家族四百年的故事。如果要列举还可以说出很多,在这里先留下个悬念,有部分已经被收入《稻米之路》。这些故事如果往前一直追溯,都能指向中国历史上那些影响力非凡的辉煌时代。但如果仅仅是大时代推动,稻米还不能达到今天在人类世界的影响力。在宏大叙事之下或者之外,是地球东、西方不间断的细微源流维系了其蓬勃的生命力。可以说在现代之前,稻米种植所到之处或多或少都会带着中国文化的印记。随着历史推移,这种标记可能被模糊也可能被改写,但只要大米和相关风俗同时出现,我们脑海里那段遥远的记忆就会被召唤回来。仿佛今天生活在不同国家那些吃着大米的人,多少年前都是一个村子的邻里乡亲。

因为一种食物,在特定一瞬间,我们都成为一个共同体。

稻作生产要求大量的劳动力附着其上,所以稻作民族大多呈现注重人情世故的特征。共同食物,需要共同的劳作方式,相似的劳作方式带来相近的习俗。

我希望说到这里没有跑题。稻米的故事,其实是生命的故事。是人类和稻米一起开疆拓土的故事,这些故事很好的诠释了“适者生存”法则。这个线索也贯穿《稻米之路》始终。

最后,如果我们也承认稻米是有生命的,不妨从这种稻米的角度来看看这个叙事。

“有一天,人类被果实所吸引而迷上了我们。此后不仅年复一年的照料我们,还将我们带到所有适合生存和繁衍地方。今天,我们是这个星球上分布最广的植物之一。人类不得不小心处理与我们的关系,因为我们与人类的安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驯化稻米,当然是人类历史上的伟大进步,是这个成就令我们今天拥有源源不断的主食。但我们是否也被稻米反向驯化,是稻米利用了人类去成为地球上最成功的植物之一。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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