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

1981年的秋天，我即将升入初中二年级，父亲提出让我转学。

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和家族历史恩怨，父亲12岁初一读结束就中断了学业，这让父亲抱憾终身。一生都渴望读书和喜欢读书的父亲颇有主见和远见，父亲考虑到石窝初中没有开设英语课程，而高考需要考英语，就决定转学。

我当然是懵懵懂懂，转就转吧，一切无任何抵触情绪听父亲的。

父亲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立即行动起来。转学不能随便转呀，我们又是草根家庭，没有说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亲人或贵人。所以，父亲就想了个法，确定了到时候去学校要求转学的理由，借口说把我抱养到草坝的某个地方了。具体地名我也记不准了，也许当时就没听清楚是什么名，依稀是叫什么黑志坪，我也从未到过那地方。好在现在网络发达，今天正式整理这篇随笔，我用360地图寻找，查到草坝镇附近有个黑池坪村，应该就是它了！另外，又通过姑父介绍认识在草坝区中学教语文的同学王老师，好在校长面前推荐。

一切准备妥当，我们俩父子很早就从家里出发，两小时后先到了石窝公社，那时候叫公社不叫乡。我们带着箱子和被子路过学校边时，遇到了我初一的语文老师，向老师叫我们准备好煤油灯，下学期要开始上晚自习了。因为不知能否转学成功，我们就没有说明新的打算，礼貌话别。又行2—3小时后，我们赶到了当时的区级中学——草坝中学。到了后，看到学校挂着的小黑板上写着新调入老师名单，我那初一的语文向老师调到区中学了。我倒是没感觉，据后来父亲说，父亲当时就觉得坏事了。在石窝遇到时没说明情况，估计他不会帮忙说什么，果然也没有。

我就在陌生的校园空坝子里守着箱子和被子，等父亲先去找姑父那同学王老师，通过王老师一路去找校长。

期间，父亲中途回来过几次，给我说几句话又离开了，一次说是校长在开会，一次说是会还没开完，一次说是有老师在谈工作，还有几次说的什么，由于时间久远，已没印象了。越等时间越长，越等天色越晚，我都感觉遇到问题了。成年后，才懂得父亲当时的艰难，不知道去找校长试了多少次，不知道陈述了多少条缘由，不知道又说了多少求人的话。

下午，父亲又来过几次，说校长不同意，宽慰我不要急，说再去试试。直到下午六点过，父亲才放弃努力，回来告诉我说，校长不同意，走，还是回石窝初中去读。父亲满眼的无奈，满心的失望，满身的疲惫，我也是长大后才回忆体会到。

就这样，我和父亲背着箱子被子拖着沉重而又疲惫的脚步，沮丧地走在回石窝的山路上。屋漏偏逢连夜雨，说也奇怪，下了孟家坡，在三分之一路程处的三溪口，天气骤变，竟然下起大雨，我和父亲没带雨具，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淋得个完全湿透。更麻烦的是，背上的东西越背越重。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想法，竟然已是模模糊糊，雨大，天黑，路滑，说不清了，就只是记得时间漫长，身体难受。心里难受倒是消失了，现在想来，这不能不说是件好事。

就这样，黑夜里，滂沱大雨中，我们父子俩，走过利溪河，龙坑河，爬上裴家沟，晚上九点过才回到石窝街上。

据后来父亲说，校长不同意的理由是，草坝中学英语已上了一年，我还没学英语，去了跟不上，并以此咬死不松口。父亲说想法补起来，校长说没见过那么聪明的娃儿。

一年后，初二结束，这一年，我所在学校还是没开设英语。但没想到的是，草坝区中学举行了一次各公社中学的尖子生选拔考试，英语除外。我被选拔上了，没学英语的我和那些学了两年英语的同学坐到了一起，真是命运弄人。那个王老师也成了我的语文老师，这真是缘分。

这个转学经历我经常想起，但想起父亲，却是好像只在节日，不由愧然。

作者简介

向峰，四川省万源人。喜爱读书，文艺老青年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