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无定论|于舵

当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堆积的记忆零碎又规律,闷在蝉声里的夏季就这样可爱的跃动起来。

见微知美。

滴翠的叶子兜不住阳光流淌在阴影外,冰块抛出弧度坠入呲呲冒响的可乐中,几丝流云卷过调色板上平铺的碧空,微湿的发丝粘在鬓角被风挑逗,夏日奇妙的瞬间突然在你眼前打开。屋檐雨滴的滴答声,风铃摇晃的叮铃声,充斥耳膜的蛙鸣声。当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堆积的记忆零碎又规律,闷在蝉声里的夏季就这样可爱的跃动起来。

微小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平凡,它们或许并非难以发现,它们填满了浮躁的生活缝隙,你一遍又一遍匆忙地掠过它们,习惯了听见缝隙底层漩涡般的轰鸣吸收着世间万物的聒噪,忽视了那些细小的东西支撑着你抵抗世界的力量。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驻足在居住了十几年的破旧巷道里抬头看着五颜六色的衣服飘摇在生锈的栏杆外时无故的喜悦,旧式自行车穿梭在包子铺门口,那一眼,从此隔绝了我十六年的记忆,恍惚这个地方美丽的陌生,离开了这个杂乱不堪的地方。只是糖果色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挥散不去。

宏中窥美。

张爱玲在《流言》中说道,“溪涧之水的浪花是轻佻的,但倘是海水,则看来虽似一般的微波粼粼,也仍然饱蓄着洪涛大浪的气象的。美的东西不一定伟大,但伟大的东西总是美的。”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见过台风过境时的惊涛骇浪,看过浓雾时分的海天一色,赏过日出黄昏的粼粼细浪。海水中蕴含的气象是涛涛的情怀,穿过千百年涌在耳边的哗啦声,礁石旁能听见,孟德高颂着“日月灿烂,若出其里。”

在我心中能够对应海的波澜汹涌的,大概只有头顶的天空。提起天空,能想到什么?北京曾经永远看不见晴日的雾霾?城市高楼大厦中用霓虹灯照亮的夜空?飞机高速行驶过一角后留下的一缕似云的烟?你们这个年代的孩子,没见过真正意义的天空,是我奶奶常和我说的一句话。雪山脚下,阁楼天台,脚上分散着走了50公里后的血泡,躺在竹席上,双手双脚张开,努力地将自己放大,可当我看着眼前深邃的夜空上铺满了星星时,我四处张望想要寻求个边际,瞳孔却逐渐失焦,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镜头观望着我,我能看见我的身体逐渐缩小成一个忽略不计的点。在云南徒步的那一晚,我想,我见到了真正的天空。

璞玉藏美。

“至美素璞,物莫能饰也”。不加雕琢的一切,就像是孩提时因为快乐而流露的天真纯美的笑容,而不是很多年以后学会了嘴角肌肉习惯的扯动后找到完美的角度,露出洁净的八颗牙齿。

我学了几年的话剧,第一次站在舞台上演的是一棵树。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笑着,戏份几乎为零。后来我参演越来越多的话剧排练,记着舞台的调度,舞美的光线,时刻考虑着我的肢体应该放在哪个角度更为合适,没有死角的摄像头录像下我的表情是否会因为入戏失控。再到后来,我不知道该怎样站在舞台上了。“说人话,做人事,别去刻意规划你的每一步,想想你的第一次。”这是我在幕后几度崩溃的时候,老师告诉我的。

我下台后看到一群小孩子跳上台,叽叽喳喳地演着新版荆轲刺秦王,明快的笑意抖动在眉梢,我看出神了。学了那么久,倒还不如了一群小孩子,我能从他们不成熟的一切中看到未来的潜质,那也是曾经的我。背负的越多,忘记了我接触这样事物最简单的原因,因为热爱。所幸经历过那段时间的迷茫,让我清晰去繁从简的美,是种强大的力量。

繁缛之美。

天朝之国,乾隆的审美被现代的许多人诟病是“农家乐”——土的代表。前不久的《国家宝藏》中的各种釉彩大瓶,更是让许多网友高呼无法欣赏,更有人比喻“像是一百种色号的眼影糊在了脸上。”简洁大方的时代感成为主流,繁琐华美的宫廷风倒是不招见了。

其实乾隆的审美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雍华,在他的居卧当中的屏风,床头柜等等都能看出,包括他的书画的鉴赏艺术中体现的审美,其实都有着低调的奢华。这个“瓷母”看似俗气的雍容华贵下,是作为大清王朝海纳百川的气势。国家强盛的时代下,这件器物融合的是大清的自信,是对技艺传承的自豪。

看似繁琐的礼节下,蕴含着文化流传的价值。追寻简洁便利固然是时代所趋,习惯去繁从简的优越,到头来发现守在根源的底子却被削得越来越薄,悲哀莫过于如此。在云南村落里看到老人家刺绣的时候,几近空洞的眼眸里还能找到依稀的热情,穿过了岁月却熄灭在眼前。村口的桥上挂着一匹匹手工扎染的布料,花色斑斓,远处的姑娘穿着一身花衣拎着木桶摇摇晃晃。那身青色,很美。

什么是美?幼时无意识地挑选自己喜欢的花裙子时,饭桌上习惯雕花装饰的摆盘时,甚至挑选书本时封面的配色,或者阳光明媚时用手机及时的定格。没有人告知过你什么是美,何为不美。去掉条条框框下的束缚,抛下合乎所有的审美,且听外界笑谈美的标准,只得入耳云烟般消散。因为你知道,美无定论。

散文组 作者:于舵 作品ID :100274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