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父亲》与专制教育的反思

初看到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致父亲》(郜志云译),我吓一跳——在我的意识中,这封卡夫卡写给父亲的反思专

初看到奥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致父亲》(郜志云译),我吓一跳——在我的意识中,这封卡夫卡写给父亲的反思专制教育、家庭关系等重大课题的信,是应归属于散文的。但阅读下来,我马上释然:这封信,又可当作卡夫卡对童少年生活经历的回顾,带有显然的自传体小说特征。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场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教育与成长游戏。显然,在一个父母双全、没有特殊背景的家庭中,游戏的制定,是由父母确定的,孩子首先是游戏的遵守者,但日子一长,他(她)又会对游戏提出质疑,接而躲避某些游戏,甚至挑战游戏规则。这是每个家庭生活中最为常见的态势。而卡夫卡在这封写给父亲的长信中,将自己性格的养成、走上作家之路以及他对婚姻的恐惧与主张,进行反思与拷问中,提出了一系列质疑,尤其对父亲采取的专制教育给自我成长的精神压抑、个性成长、身份认同、家庭角色及转换,还有教育方式与教育结果的反差、父母婚姻对于子女的潜移默化等进行了系统的总结,无异于现代家庭教育剖析的经典文本。

这篇以反思专制教育为主的自传小说,是作家37岁的生命成长感悟,他较为集中地表现了其未成年生活的怕与爱。卡夫卡对父亲有畏惧感,与父亲之间有着明显的代沟——父亲以为其含辛茹苦,为了孩子牺牲一切,才使家庭经济较为宽裕,孩子什么都不必担忧操心,他认为即使不需报答,孩子也应对其态度亲近点,有更多同情心。

但卡夫卡认为,他们父子之间的疏远隔阂,正是由于家庭教育的不当引起的,他性格中有羸弱胆小、犹豫不决、惴惴不安,正是父亲专制教育的结果。他首先将父子气质的差异进行了对比,父亲强壮、健康、食欲旺盛、声音洪亮、能言善辩、自满自足、高人一等、坚忍不拔、沉着果毅、通晓人情世故又有某种慷慨豪爽的气度,但他的脾气急躁、仁慈心软但只会使用武力、咆哮和暴怒来对待孩子,导致了作为孩子的卡夫卡瘦削、柔弱、赢小、腼腆、倔强、发展迟缓、自卑,成为了“一个有着某种卡夫卡气质的洛维”(也即受到父母共同影响但更偏重于母亲性格)。尤其是他小时晚上闹着要喝水,却被父亲从被子里拽出来关在房门外阳台上的经历,使其受到惊吓带来的心灵创伤,成为了永久的难以逾合的伤口。在父亲的绝对权威下,他生活得胆战心惊却又无可奈何。接而,卡夫卡总结了自己走上作家之路的兴趣指引,也是父亲专制教育的结果。孩子的无辜、天真常被父亲忽视,他的百般责骂、诬蔑、诽谤,丝毫不考虑孩子的情感、不尊重孩子的看法,先入为主,缺少鼓励,丧失公正标准,使其常不安、内疚自责。作家尤其对父亲敦信的讽刺教育十分反感,因为父亲在这优势地位下给孩子带来的责骂、威胁、讥讽、冷笑使父子失去心平气和交谈的机会,“孩子养成了对本应该认真对待的事情却偏偏不认真对待的习惯”。

虽然父亲的默默忍受痛苦孩子看在眼里,其用爱与善良来进行的弥补,特别是偶然绽放的笑容也在一定程度上缝合了其受创的伤口,但是相较于母亲的温柔善良、理智谈话,这些都无法阻止其自惭形秽、软弱无能、具有强烈负罪感性格的养成。他常怀着羞愧、疲乏、孱弱和内疚的心情来享受父亲辛勤而有效的劳动果实,由于没有选择职业的自由,他就采取无所谓的态度,并为满足个人虚荣心而学习法律,从而远离了父亲希望的经商道路而为满足倾诉走上了文字表达之路。再而,卡夫卡总结了父母婚姻及家庭关系对自己带来的直接影响。在他看来,父亲本性的专横和母亲的固执、敏感、正义、不安都在他的心灵上打下了深刻烙印,父母婚姻维系的力量就是孩子与自我牺牲,家庭生活没有幸福可言,只余悲伤与顺从,这让卡夫卡从小产生了强烈的逃离欲望。由于父亲的批评和指责,使其成人后不仅经济上没有结婚能力,而且精神上也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在迟纯、迂腐、恐惧、懦弱、自卑等压力下,他的婚姻也接连失败,从而更加沉默寡言、阴沉忧郁、枯燥乏味。

我特别欣赏卡夫卡在文末提出的批评。父亲指出父子在家庭斗争中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骑士式的,即独立的对手进行的力量较量,胜败存亡都是各自的事,另一种是甲虫式的,即不仅蜇人,而且还吸对方的血维持自己的生命,而他们家庭生活的常态是后一种,他指责儿子不坦诚、阿谀奉承和寄生生活。卡夫卡尖锐地指出,这种状态不是一方生成的,而是双方互相伤害的结果。他提出,家庭生活不仅仅是一种磨练耐心的游戏,而是心灵沟通、平和处事的场所,需要轻松、从容。这种方案是极为妥当而必然的选择。当家人之间彼此不信任,常处于不安之中,其带来的恶果是可以想见的。回归自然,也就是回到正常,才能真正实现家庭的和谐发展,也从而对孩子的成长才会有助推力。

确切地说,卡夫卡的《致父亲》应该让中国的父母亲好好读一读。在家庭教育亟待强化的当下,读到这篇具有自传本小说特征的长信,很多人会有切肤之痛。

文/龚军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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