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盐:美在黑暗与暴烈的历史隙缝里行走——艺术佳片推荐《BEA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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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格瑞女士处决图》

导演: Rino Stefano Tagliafierro

类型: 短片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上映日期: 2014-10-31(新千岁空港国际动画电影节)

片长: 10分钟

这是一部关于艺术美学的动漫短片。在短短的九分多钟内,这部短片不但将一百多幅静态的经典名画转化为流畅衔接的动态之作,还从五分二十四秒起,用电影的戏剧性方式,呈现出人类历史时而祥和、时而血腥的本性。这些在时间的长河里,闪烁着珍珠般光芒的艺术作品,从来不是单纯的美学产物,而是诸多历史事件的粗暴砂砾,钻进了时间的贝壳,磨砺而出的结晶。

五分二十四秒是整部短片的转折点。转折点上的叙事性画作,是19世纪新古典主义画家保罗·德拉罗什的作品《珍妮·格瑞女士处决图》。这幅画描绘是亨利七世的曾孙女珍妮·格瑞,在1553年登基为英国女王,但在位不到九天,就因她的新教信仰,遭到亨利八世的女儿玛利都督等天主教人士的陷害,而被处以死刑。画幅上呈现的宛若舞台剧般的一幕,正是珍妮1554年2月12日行刑前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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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杰罗姆写作》

画的作者德拉罗什,虽然归属于新古典主义,但他的绘画风格,却传承了两位法国绘画大师的精髓:一位是力倡新古典主义的安格尔,另一位则是以浪漫主义风格广为人知的德拉克洛瓦。前者所绘的女性裸体的巅峰之作《泉》,后者为了纪念1830年七月革命所创的《自由引导人民》,皆在中国广为人知。

但同时代的天才一向无法和谐共处,一如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互不待见,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亦然。新古典主义注重造型、素描、理性匀称的构图,浪漫主义则看重色彩、戏剧性与感性动态的构图。因截然相反的绘画理念,两个人一直彼此仇视。恨比爱更长久,年长德拉克洛瓦十八岁,又是法兰西艺术学院院长的安格尔,一辈子在绘画之外的最大激情,便是竭尽全力的阻扰德拉克洛瓦在法兰西艺术学院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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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迪杀死荷罗浮尼》

作为后辈的德拉罗什,却将两位互斗一生的绘画大师的风格,神奇的融为一体。我们可以看到,这幅画由上而下的光线,使得画的各个细节,呈现出一种德拉克洛瓦式的动态戏剧风格:临刑者颤抖的双手,旁观者的不忍直视,行刑者的悲悯同情,皆是如此。但整体构图上,却呈现出一种安格尔式的理性匀称。

这幅德拉罗什一生最为得意的作品,在短片里,却成为由祥和之美转向暴戾之美的一种过渡——一幅值得观者怜悯的临刑的柔美女人的画作,是可以作为适度的缓冲,缓冲因卡拉瓦乔画作直接赤裸的血腥暴力,对观者造成可怕的视觉冲击。当然,导演选择这幅画作,也有他深层的叙事动因,这是一种从视觉语言到历史语言的返回——返回天主教与新教信仰之争的真实根源,返回人类因意识形态的不同,而导致的血淋淋的屠杀同类的黑暗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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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与施洗者约翰的头颅》

众所周知,文艺复兴与马丁·路德倡导的宗教改革运动互有交织。当时,因工业与商业的大规模发展,适用于农业和渔业的天主教教义,已经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因此新教教徒日渐壮大。面对此种社会现状,天主教不肯坐以待毙,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宗教改革运动。为了在普通民众间发展信徒,天主教教会通过奢华、繁复、夸张、情色的宗教艺术,来吸引大量受众,巴洛克艺术就此因教会的扶植,而大规模崛起。

雕塑过令人惊心的“信仰的情欲”(《圣特蕾莎的狂喜》)之作的贝尼尼与画家卡拉瓦乔便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人物。卡拉瓦乔是艺术史上无法绕开的一位“臭名昭著”的“暴徒”。他对后世画家的影响,长远弥久。其时他的影响力,不仅仅在罗马,整个欧洲都有大量的后来画家,成为卡拉瓦乔暴力美学的迷粉迷弟。酷爱画橘皮组织涟漪般四溢的肥胖女体的德国画家鲁本斯,便是卡拉瓦乔的迷弟之一。卡拉瓦乔的绘画不但明暗对比强烈,还动感十足——戏剧的情节、夸张的情色、直接的屠戮、血腥的暴力,是标准的卡拉瓦乔风格。人常言,文如其人,卡拉瓦乔则是画如其人。他的人生一如他的绘画,是一出夸张、暴力、血腥的巴洛克戏剧:酗酒、打架、斗殴,直至一次失手杀人,被官方通缉,不得不四处逃窜,最后却在逃窜的途中因意外染病,暴尸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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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

这部短片里几幅与死亡有关,让观者触目惊心的画作,便皆出自卡拉瓦乔之手。它们分别是:《圣杰罗姆写作》《犹迪杀死荷罗浮尼》《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莎乐美与施洗者约翰的头颅》。值得一提的是《手提歌利亚头颅的大卫》一画中右下角恐惧扭曲的歌利亚之脸,借用的便是卡拉瓦乔自己的头像。

大多画家将自己画进画中,不是融入整体(如拉斐尔在《雅典学院》中,将自己画成聆听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辩论的群众),便是自我美化(如德拉克洛瓦在《自由引导人民》一画中,把自己画成自由女神旁边的持枪斗士),像卡拉瓦乔在绘画里如此自唱死亡的哀歌,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或许因自知会泳者必死于水,多斗者必死于殴,仇敌太多,他自己亦意识到总有一天,会身首分离,躯不保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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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林中的修道院》

在血淋淋的杀戮之后,死亡与黑暗笼罩了短片的后半部分。美人蒙尘,明眸转为鱼珠。短片最后一幅画作,是德国风景画家弗里德里希的《橡树林中的修道院》。坟墓上倾斜的十字架、兽爪般干枯的老橡树、兀立在旷野里的修道院的断垣残壁,额外添加的缓缓滑落的惨淡夕阳,给费里德里希原本便神秘恐怖的凄凉画作,额外添加了一份绝望。从兽演变而来的人类有救吗?一个时代已经结束,在短暂的光明之后,人类再度跌入了黑暗。美,就此在黑暗与暴烈的历史隙缝里艰难的行走。

本文图片皆来自互联网

上传与管理:杰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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