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和政治角度来看，五月对波兰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5月3日为宪法日（Day of the Constitution），而今年具有额外的政治和历史意义，因为同时正在进行欧洲议会选战。被政治的承诺和评论家的评论激发的政治活动及公众舆论，使今年春天的波兰政治舞台热火朝天。这些评论家不仅谈论政治话题，还提出了一些迄今为止尚未出现在政治话语中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5月第一周的第一个主题是天主教会及其在波兰政治环境中的角色问题。

在宪法日当天，公众通常会庆祝于1791年5月3日生效、由所谓四年一届的众议院颁布的欧洲第一部宪法。全国各地都会组织各种活动以纪念这一令人难忘的事件。1990年以来，这一天被确认为法定假日。今年，除全国范围的庆祝活动之外，独立杂志《自由报》（Liberte）还组织了5月3日公众庆祝活动。波兰前总理、现为欧洲理事会主席的唐纳德·图斯克（Donald Tusk）发表了演讲。

唐纳德·图斯克的演讲

他在题为“希望和责任：宪法、欧洲和自由选举”的演讲中，提到要努力提高公共辩论的质量。演讲聚焦于1791年宪法和1997年以来生效的现行宪法，并指出波兰现任政府未遵守这一宪法。图斯克在演讲中还提到了波兰和世界当前面临的问题，引用对比了很多外国作家和思想家的言论，并就所有社会面临的挑战发表了非常广泛的看法，其中不仅针对波兰面临的挑战（例如生态战、环境保护、人工智能、数字世界中的青年和儿童）。他亦提及波兰国内当前的政治难题，关注了持续出现的社会分裂。图斯克提出改变波兰的政治话语模式，使用“我们和他们”，而不是“我们或他们”。

图斯克的演讲在波兰历史最悠久的大学之一，华沙大学的大礼堂发表。演讲结束后还举行了会谈。公众通过这次会谈看到，近年来图斯克从当地政治家演变成引人注目的欧洲领导人的过程。在波兰，很少有政治家能够反思自己的失误和疏忽，而唐纳德·图斯克在演讲中强调自己在担任总理时只是在“尽力不做坏事”，并承认自己缺乏决心和想象力。他还表示，“必须看到在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才能理解每一个失误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图斯克的讲话并不十分振奋人心，但包含了一些关于融入国际社会的信息，尽管未传递任何分享或者建设当下和未来的信息。这表明他已经远离了国内政党和政治家。这也暴露了波兰国内政治的狭隘，完全不涉及生态或新技术等全球范围的重要话题。只在很小程度上，这些话题会转化为教育和社会话题。但是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些话题越来越重要。这些年轻人将在今年第一次参加欧洲议会、波兰众议院和参议院选举（秋季）。因此，对图斯克演讲极为感兴趣的，都是那些为现代世界中的众多问题寻求政治解决方案的年轻选民。

莱谢克·贾兹泽夫斯基（Leszek Jazdzewski）的声明

然而，与最初的设想相反，并非这位波兰前总理的演讲，而是《自由报》杂志的主编莱谢克·贾兹泽夫斯基在会上发表的言论，引起了最大的媒体和社会风暴。

在图斯克演讲前，贾兹泽夫斯基在会上发言。他指出：波兰目前面临的困境意味着需要创造一种新的社会模式，需要改变道德范式，倡导女性作用以及反对不平等和社会排斥的必要性。然而，引起最大争议的，是他关于天主教会在波兰作用的言论。他认为，波兰教会背负着无法解释的恋童癖丑闻，并痴迷于争取财富和影响力的斗争，因此“未完成影响国家良知的任务”。他还说，凡在教会中寻求升华的人都会感到失望，寻找道德的人无法找到道德，而寻找精神食粮的人会感到饥饿。

贾兹泽夫斯基的这一言论已成为公众辩论的新焦点。在几个小时之内，它激起了关于教会在波兰的重要性、优点和缺点的激烈讨论。从一开始，这一言论就被波兰右翼情绪化地进行了阐释，现在则为欧洲议会竞选期间的所有辩论奠定了基调。

波兰政治和社会话语中的教会问题

目前，对天主教会的态度是波兰最激动人心和分歧最大的话题之一，并且这类话题总是可以决定选举的结果。而越来越激烈的两极分化对任何一方都是有利的。

从波兰的国情来看，教会独一无二的作用主要归功于神职人员的奉献。波兰人作为一个民族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国家分裂，以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幸存下来，均与教会发挥的作用有关。

以前受到占领者迫害的教会，由于过去30年来获得了巨大的政治支持，才在今天享有了强大的政治和社会地位。教会等级制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波兰人的政治选择，塑造了他们的意识。在政治进程中，教会作为“王位背后的权力”，赢得了部分政治组织的支持。事实上，攻击教会对整个波兰政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尽管这并非贾兹泽夫斯基的本意。

一般而言，右翼政党，特别是法律与公正党与教会是站在一起的。目前该党不仅出于意识形态的原因，而且出于纯粹的政治动机为教会辩护，因为在波兰国情下，得到教会的青睐几乎就能保证选举的胜利。因此，卡钦斯基（Jarosław Kaczynski）强烈表示，请那些攻击教会的人在波兰举起他的手。这句话得到了他的选民的支持。

最大的反对党，即公民纲领党，正在努力从法律与公正党手中夺回权力。公民纲领党仍然遵循唐纳德·图斯克在其担任总理时的做法，将该党描绘为欧洲基督教民主在波兰的产物。他们与教会合作，但同时也认识到教会与国家分离的必要性。

这种与天主教会关系的定义与今天选民对公民纲领党的期望似乎越来越无关，但在2019年3月由波兰最大的报纸《选举报》（“Gazeta Wyborcza”）进行的调查中，多达64％的受访者赞成国家和教会在财政上分离。这意味着教会基金（Church Fund）的清算、取消对学校宗教课程的资助，以及对神职人员的收入按照与其他雇员同等的规定征税。其他相关研究表明，与较小的城镇相比，在大城市中有更多人支持国家和教会在财政上分离，而这些城市通常是公民纲领党选民的居住地。

然而，公民纲领党尚未决定满足其选民的期望。尤其是，为欧洲议会选举所建立的由多个政党组成的欧洲同盟（European Coalition）更不会这样做。首先，波兰人民党（Polish Peasant Party）不会接受这种观点，因为它认为那些位于农村地区的天主教选民不能接受对教会的攻击。其次，公民纲领党的主要政治家认为，对教会的攻击意味着波兰政治的消亡。这个判断也许现在不会成真，但该党可能过于担心在选举前实验这一变化会产生大范围的影响，以至于决定不去实验。

罗伯特·比德伦（Robert Biedron）的政党春天党（Spring），从一开始就谈到教会与国家的彻底分离，并抨击神职人员的性虐待行为。该党在年轻人中获得了广泛支持，掩盖了父母和祖父母一辈的保守观点。

总结

目前波兰的社会意识并非如同十年前那样，当时对教会的批评意味着原则上的政治消亡。目前，越来越多的波兰人对天主教会持消极态度，这主要是由于今年3月暴出的恋童癖丑闻以及当时波兰大主教未能采取足够的应对措施。波兰社会开始要求政治家明确宣布他们是否与教会有政治勾联，或者他们要求政治世俗化。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目前设定的这一个辩论基调，可能成为今年和明年一系列选举的关键。

就此而言，贾兹泽夫斯基的声明可被视为波兰政治话语的转折点，因为它需要各主要政党明确立场。保守的法律与公正党以及左派春天党的立场是明确的。因而现在的问题是，作为主导力量、处于政治舞台央的欧洲同盟是否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一种能够满足选民的做法。

（作者：Joanna Ciesielska-Klikowska，翻译：顾兴雨，校对：马骏驰，审核：刘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