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杨葵:抽象创作是调动全方位知觉的创造过程

某年,艺术家杨葵在北京通州住处的网络发生了点问题,原本10兆的光纤网络变得非常的慢,他打电话找来了网

某年,艺术家杨葵在北京通州住处的网络发生了点问题,原本10兆的光纤网络变得非常的慢,他打电话找来了网通的维修人员。维修人员拿出仪器开始测试,结果显示只有一兆左右。在排除了一些不同故障的可能,直接走到门口装有光纤的电箱,用手捋了捋线路,发现了一根线路有弯折的地方,“光折住了。”维修人员顺口说到。

“哦!光折住了?”杨葵有点惊奇:“光还能折住?”

光沿直线传播,它本身是不能弯曲的,但借助别的媒体比如水或纯净的玻璃,却可以发生折射。杨葵惊叹,原来我们看到的一切影像,来自遥远的地方,从玻璃纤维中不断地反射到达终端。

杨葵作品

又如在折纸游戏中,达到对称的最直接方式往往是折叠;而在折叠抽象画中,做一次对称的折叠形成的是镜像。当杨葵意识到对称在作品中的作用时,他拍摄下了另外的一些作品,用手机或电脑软件可以制作出无限多的棱镜折射图案(俗称万花筒)。他会从中选择一些图案在画布上实现,然后又进入棱镜制作,如此反复。光和色彩的结构有着无限的组合和表现,同时也将现实世界分裂成规则的碎片。

善于联想和思考是杨葵的生活习惯,并通过这些思考和凝结、推演,最终转化到自己的绘画创作中去。就像他这次的个展“风格的迭奏曲”,展出的多个系列抽象画中,仿佛能再现远古的“八臂仙母虫”、变化莫测的太极八卦图、褶皱的山势,或是密度波理论所描叙的螺旋状态……

杨葵作品

杨葵近些年的作品,体现了他对于绘画风格的思考。他的绘画不但表达了不同的抽象绘画风格之间的相互共通点,并且也表达了写实绘画与抽象绘画之间也存在的紧密关联,甚至表达了艺术、绘画中存在着的深刻的哲学考量。比如他的那些折叠抽象画,一开始,只是在实验画布的柔韧性。大概2007年左右,杨葵接触到了一种简称VAE的新型乳液,用这种乳液做出来的画布表面均匀光滑,既有牢固的附着力,又有超强的韧性。

而折叠抽象画一开始是像波洛克一样泼洒颜料,当足够多的稀释颜料滴洒满整张画布后,接下来杨葵要做的是—折叠。在很长时间的试验中,杨葵发现用画布本身去折叠可以创作出抽象画,不管是平行对称的折叠,还是斜角或对角折叠。

杨葵作品

折叠的一开一合亦如同呼吸,打开一个空间和关闭一个空间在折叠中是连续不断的动作,艺术家无法‘准确’的控制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绘画比自己更加聪明”。这也是折叠抽象画如此吸引杨葵的一个原因,艺术家并不需要去做许多的设定,当他的动作和能量作用于画布时,意想不到的画面就会产生。

法国哲学家德勒兹认为哲学、艺术和科学之间存在一些相互呼应和相通的概念,而诸如像“褶子”这样的概念,在视觉上是可以不断呈现的。德勒兹认为,一个多条线的整体可以包括传达哲学、哲学史、乃至历史、科学、艺术的回转、叠合、交叉和弯曲。“回声、反射、踪迹、棱镜形变、透视、界限、褶子”均在某种意义上预感精神生命的攫握。

杨葵作品

杨葵认为,艺术家、科学家和哲学家在某些线上也构成和弦,或者,迭奏曲。艺术家本身既是视觉艺术的创造者,也是观众。抽象画的创作是杨葵从聆听、说明、触碰、思考、感知和想象等具有创造力的系列运动过程的体现。他的抽象画围绕“思想-意象”展开,这也是他作为艺术家常常处于不可理解的经验本身的意义所在。

在杨葵看来,这个世界并不是纯粹的物理世界。有时候,一些事物会被人为地幽闭在密封的盒子空间里面,无法对外进行任何交流。艺术可以去了解和探讨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人的感情和行为的转变。“虽然我们通过光纤的链接了解世界,但我们也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些地方十分封闭,我很了解在那样的社会和环境里人性里永远无法被遮蔽的令人震惊的真实。艺术家可以去一些社会的禁区了解不为人知的美好和丑陋、善良和罪恶;也可以用柏尔修斯的方式,在镜面的反射中记录下被遮挡掩盖的事物另一面;以人本的立场,思考人的行为、伦理、集体的盲目、社会的桎梏。在意识形态无法被越过的水面,艺术的力量可以抚慰人们的疼痛。”

对话杨葵

雅昌艺术网:你平时画画都在什么时候?作息规律吗?

杨葵:最近几年周五、周六、周日都要带课,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来创作了。我来通县比较早,在这个地方已经算是比较安稳地住了好长时间。这个地方在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是非常安静的,非常适合一个人干点儿什么事情。可以很好地创作,很安静地想一些东西,看看书、创作作品。之前这个房子里全是画,后来放不下了,才搬到外面的工作室去。

雅昌艺术网:这次展览展出哪几个系列的作品?

杨葵:几个系列大概都是从2009年我搬到新工作室开始。之前在家里画画,做了一些小的实验,但是铺不开,真正画抽象画需要大空间,有很多实验的一些地方,同时会有很多大的小的画摆在一起不断地比较,同时进行。我的画在风格上没有什么统一的面貌,但其实是同时画的,同时出来不同的风格来,这种风格可以说不是一种简单的样式。

杨葵工作室一角

德勒兹觉得,哲学家的风格就是“概念的运动”,艺术家的风格是一种创造力的多样化,但是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因为样式太多了。我们看美国早期抽象派的鼻祖,像波洛克他们想超越毕加索是不可能的,因为欧洲艺术太强大了,你说我们有一个人能超越罗丹的水彩,你相信吗?没有人信,因为画的太好了。到欧洲艺术对美国艺术的冲击是很大的,美国艺术家想要反抗,找新的样式,就像波洛克的滴洒、泼溅,形成新的风格样式。但目前看来,我觉得还不能说是一个非常成功的风格,虽然很了不起,也影响了很多人。包括德库宁,那一批抽象艺术家非常了不起,很有勇气、创造力,但是回过头来看,他们也是有很多局限性,只是一种样式,不能称之为一种很好的风格。至少它是静止的,不是运动的。没有多样的视角,风格中空间的维度感不太够,仅仅是滴洒在平面上,没有形成一种在思维上的更多重的一种思考。

雅昌艺术网:你刚才讨论的是风格和样式的一个区别和看法。

杨葵:对,风格和样式还是有点儿区别的,因为真正的风格应该是更深刻的一些内涵的东西,不是表面上一种视觉的样式。

杨葵工作室一角

雅昌艺术网:你作品的视觉输出是偏抽象的,是因为上央美的时候就在抽象的工作室吗?

杨葵:主要还是一种个人的探索。比如当时刘小东已经很有名了,很多学生学他,其实我一开始也蛮喜欢他的画,但是你学时间长了以后自然会孳生出一种反叛的精神来,不可能说作为艺术家就服从于某种固定的样式。我们上学的时候在二厂那边,有一点点繁荣的感觉,每天经常搞一些讲座。你可以接触到一些美院以外的信息,可能也有从欧洲回来的老师带来一些幻灯片,这对当时的我还是有一点潜移默化的作用的。所以后来我毕业展的时候没有展出写实作品,展出的是抽象画作品。我记得当时毕业创作挂在展厅的正中间,两三米大,不小的抽象画。但那个时候还不是一个很成熟,可以是一个初创的时期。

雅昌艺术网:后来通过怎么的训练让自己进入抽象创作状态里?

杨葵: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喜欢画一些抽象的东西,德库宁那种笔触我是非常喜欢的,但是这种样式有很多种非常猛烈的表现主义的方法,像巴塞利茨这种。东方人要刻意去做是做不出来的,不可能去那样画,加上你学校的背景各个方面都不是这样一种方式。从那个时候开始,对学院有一点点叛逆。

杨葵工作室创作过程中

雅昌艺术网:叛逆的对象是哪方面?

杨葵:肯定是学院的体制,我自己不是很喜欢学院的体制,很多同学去考研或者是继续,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雅昌艺术网:这种叛逆有一些假想敌吗?

杨葵:就是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假想敌。毫无疑问,所有既成的风格,既定的样式都不能再去做,你应该做出自己的东西,别人那样做应该保持沉默或者我是反对的,我应该静下心来研究自己的东西,而不是盲目地赞成它。

雅昌艺术网:你现在一年能画多少张画?

杨葵:我没有统计过,但是几十张画肯定是有的,少的20张,多的30张、40张,大大小小全部算下来的话。但是这里面能够拿出来的,觉得自己能够看得过去可能并不多。

作品实验中

雅昌艺术网:只会挑出来一些。

杨葵:跟你作画的过程有关系,比如说夏天画画,你画完走了,一抹画就铺在地上去了,第二天会有蚊虫爬过去,然后那张画就毁了。

雅昌艺术网:你的“折叠”系列特别害怕外力的“破坏”,因为画面没有办法“修复”,只能重来。

杨葵:有时候我画画还可以借助机器,加了很多旋转的柄,画架可以平躺在那里抬起来的,这时颜料就会积累在一个地方,多余的地方抬起来就洒在地上,这是折的过程,像波浪一样的过程。我的创作在“折”的过程当中就是这样的,画面上水分没干之前真的是一点点痕迹都不能有,一稍微有个东西飞上面一破坏,整个画面就没有了。工作室地面上的瓷砖滴洒的颜料无意中会有很多种效果,你要是从中间拿任何一种风格样式出来都可以成立。但样式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关键性的东西,调颜料的盒子时间久了也会有很漂亮的效果,对风格的思考是可以更深一步的。

色彩斑驳的工作室

早期《褶皱》系列效果蛮多的,你可以横着折,竖着折,垂直的感觉,像一个玻璃瓶一样折射的感觉,但是褶皱跟螺旋是一致的。这个褶皱是这样的,展开以后就是另一种褶皱,其实里面隐含的一个形体是螺旋。褶皱最深刻的概念还是你知道达马斯格弯道,或者是中国的折叠锻造,它的韧性是很强的,它可以跟世界的东西联系起来。

画到今天的话,我对这个褶皱的概念已经不是仅仅说书本当中的一种理论,折叠你可以说它是两个物体的重叠,重叠打开,它是力量的一个转变。实际上如果一个物体是封闭的,你把它打开,这一边重叠到这边,这边空间就打开了,光线就可以透进来,它有另外的含义在里边,这是我在哲学书不曾看到的一些东西,所以艺术跟哲学是相互的。艺术可能不是产生什么所谓的思想,但艺术激发思想,激发出一些新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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