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压住叛匪冲锋,排长急了,拔出手枪指着机枪手喊:我枪毙了你

邹老参加了1958、1959年两年的甘青南平叛,1962年进疆后长期在边防部队工作。近日,老人回忆了骑一师平叛战斗的过程及自己的战斗亲历:

我叫邹文俊,出生于1937年,籍贯陕西长武。我是1958年3月1日正式入伍,当时分在骑兵第一师一团四连二排四班,进行基础训练,如队列练习、内务条令、射击训练等等。一般上午队列训练,下午进行射击训练。当时讲,到3月底以前,要把射击三练习打完,然后到宝鸡方向进行野营训练。

到了3月20号左右,马上要打第一练习了,情况突然变化,师里召开了连以上动员大会,回来我们团又召开了军人大会动员。我们团长肖升旭,在会上第一句话就说,军事训练我们暂时停下,死靶子我们不打了,我们马上要出发,去打活靶子。把我们弄得还有些愣。接着他就讲:发生了叛乱,军委指示兰州军区派出部队,执行平叛任务。

当时兰州军区派了四个野战师,11师、62师,还有我们骑兵1师和55师。另有两个独立团,都是骑兵团,执行这次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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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骑兵一师是4月初做好一切战前准备,经过华清县,陇县,乾阳, 在宝鸡上火车到兰州西站,停留了一天半的时间,由兰州军领导接见,进一步交代任务,部队补充作战物资和给养,然后途径临洮、广河、和政,到了临夏,连夜出发,第二天中午到夏河县,在旺嘎滩打了第一仗。

我们3月入伍,4月就参加战斗,只能边打仗边训练,都是干部和老兵给我们讲,枪怎么打,手榴弹怎么投。这时我是步枪手。

第二仗在党家沟,平叛开始后,部队规定,对方开枪我们再开枪,敌人不开枪,我们不能先开枪,叛匪都穿的和普通藏民一样,很难分辨,我们经验不足,见了敌人先喊话,叫对方缴枪,结果叛匪一举枪就把我们打了。

我们的五班长王荣元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

战斗结束后,部队总结了教训,上级决定:凡是敌人拿枪的,开枪不开枪都要打。

敌人那个枪是叉子枪,非常准确,只要你在那里卧倒,再原地站起来,百分之百把你打了。我们就想办法,卧倒以后,把帽子放在原地,侧滚到另一侧再出枪,敌人打帽子,我们打敌人。

再一个是攻击时,原来是直线前进,后来改成蛇伏型前进,拐来拐去的,让叛匪不容易瞄准,减少伤亡,叛匪瞄固定目标很准,但打提前量、打追随射击比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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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老当年的戎装照

夏河县,因为寺院是很有名的古迹,上级要求保存完整,我们包围后,空中撒传单,地面上喊话,基本没怎么打,三千多人,全部缴械了。

接着就打阿木去乎,这一仗打的比较大,打的也很艰苦,这里也有个寺院,不大,铜顶黄墙,环境很好,也想保护下来,结果我军一个排保护谈判人员一进去,他们就开枪了,这个排都牺牲了,没有出来几个人。

当时外围还有很多叛匪来增援,我们团三连和其他连队在那里占据了地形,打的很厉害,但是,三连有一个班,被叛匪包围了,机枪子弹打完了, 敌人一窝蜂涌上来,结果这个班都牺牲了,后来听下来的人说,最后剩下一个是副射手,叫范金明(音),我们在长武县一起入伍的,先举起机枪砸,机枪太重抡不动,就用军用圆锹和敌人拼,最后被叛匪用刀砍死。打完仗,这个战士的头没找到,被叛匪割走了,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后来和他们班长都掩埋在甘南了。

这场战斗我没有去前沿,战斗开始前我们正准备做饭,为了防止敌人袭击我们,要派出副哨,一个56年老兵带着我们两个新兵,被派到山上,一直在那里隐蔽,观察监视敌人。

这场仗一直打到后半夜,为了消灭逃跑的敌人,晚上照明弹打起来,把地上照的通亮。当时牺牲的烈士晚上运不下来,就先把军衣外罩和军帽都脱下来,以防落到叛匪手里,穿上袭击我们,到第二天天亮,才把烈士遗体接下来。,

阿木去乎打完以后,我们在当地休整了一天,看见那边一条河里有尸体,都泡胀了,我们做饭就在这里取水,就想,这水还能喝吗?也没办法,只能眼不见为净吧。

在阿木去乎停了一天,第二天到了碌曲,又打了晒银滩战斗,打完了在那里停一夜。然后出发到了郎木寺,属于迭部县,也没多少人,这里没有动一枪一炮,包围以后迫使叛匪投降了。

接下来我们奔赴玛曲县的可生托落哈,我们骑马走了两天一夜,第三天早上到了前沿。这次战斗,我们团有点贻误战机,这不是我们部队造成的,因为地方派的向导是叛匪的亲属,领着我们两天一夜就在山区转圈圈,第三天才接近黄河沿,机枪声听的很清楚,前沿已经打的很激烈。

这里距离可生托落哈河滩还隔着三架山,还有很长的距离,师里来了紧急命令,命令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前沿阵地 ,叛匪已经朝那个方向突围,当时团长很生气,当场掏出手枪要枪毙这个向导,我们政委白玉玺把他拦了一下,说现在不是处理他的时候,必须马上赶到前沿。团长下令,凡是骑兵能减少的东西,马褡子、马料还有其他不需要的,除了武器弹药全部去掉, 轻装前进,以最快速度赶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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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已经是机枪射手,骑的一匹枣红马是好马,骑兵挑马的时候,班里先是班长,下来就是机枪手。现在把其他东西都减了以后,机枪、弹药、弹盘,加起来在马身上还有一百四五十斤,我们这时侯,就以最快的速度翻这三架山。

等上到第三架山占领阵地,我急忙下马,刚把机枪架起来,听见身后嗵地一声,回头一看,我的马躺倒了,当时我跟班长说,你看我的马倒了,班长过来看,马已经不行了。作为军人来说,战马是骑兵的第三生命,马是累死的,失去了战马,当时心里很难受(说到这里,邹老哽咽了)。

后来我们就向黄河边压,这是平叛中最大的一场仗,歼灭的叛匪最多,消灭的加上俘虏的,有5000多人。这次战斗后,很长时间我没有马骑。

我们到达战场之前,我们师工兵连去堵截叛匪,被叛匪围了,寡不敌众,牺牲了一百多人。工兵连的烈士,战后清理战场,身上大多都中了两三枪,中一枪的都少。

接着我们进入黄河弯曲部,那里有很多沼泽地,对骑兵来说,行动非常困难,弄不好就容易陷下去,仗打的还顺利,有三个叛乱部落,我们连夜把他们包围,采取喊话的方式 ,叫他们缴枪投降,加上叛乱部落内部发生了矛盾,都投降了,我们收了五六百支枪。

下来进到青海的久治县,上级说叛匪已经围困那里好几天了,非常紧急,我们就从黄河沿连夜赶到久治县,因为我没有马了,机枪由其他的同志接手,当时没有合适的马给我配,补马不可能,我在久治就被留在后方,一是负责接收烈士和伤员,一个是我们的老指导员,姓刘,叫啥现在记不起来了,他在住院,我负责照看他。久治的战斗我没参加,听说打的也很激烈,接下来打的是白玉寺,也是包围,缴械,基本也没打。

后来我们就到了班玛县,当时新指导员来了,就是朱麦来,临时指定我给他当了一段时间通信员。

我的老乡冯禄锁牺牲在1959年,还有副班长党政和,和一个副射手,姓陈,陕北人,名字记不起来了,三个人都牺牲了,冯禄锁负伤后,还托人给我带过话,叫我不要着急,说伤养好一定和我并肩战斗,我也让这个战友带信给他,结果还没见到,冯禄锁就牺牲了,主要是前方没有野战医院,流血过多,抢救不及时。这场战斗我没参加。

后来成立了个运输队,负责给前方运送给养,让我给王指导员当通信员,有一个多月还是两个月时间。回来以后,要打大渡河,又让我担任机枪射手,我的副射手是56年兵,为啥人家军龄长还当副射手?因为他59年才上来,从参加实际战斗方面来说,我58年就参加战斗一年了,就让我当射手,这次战斗我赶上了。

大渡河这次战斗,我们连是师前卫连,我们排又是前卫排,到了山区,叛匪很多,四面八方往山上爬,我们的任务是在山顶压制敌人,我用机枪射击,打的最激烈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当地的天气,一见云头就是雨,接着冰雹就下来了,打的机枪噼啪响,眼睛都睁不开,机枪就停了一会儿,一转眼天又晴了,阳光射到弹盘上反光,我正在瞄准,感觉对面有反光,我暗叫一声“有危险”,赶紧跟副射手说转移阵地,就在我去收枪的一刹那,一颗子弹从机枪的两脚架中间飞过来,打在后面的土包上。

我的心里就有些紧张,而且感觉眼睛也看不太清楚,就过去把弹盘安上,让副射手来打,我观察排长的信号。看到排长手一压,我就让副射手开火,他经验不足,子弹都打高了,离目标很远。子弹打过去的声音,尖利的呜呜声是打在空中,噗噗的才是打到目标跟前。

这时敌人还在往上冲,排长米发过来一看是副射手在打机枪,非常着急,拔出手枪指着我的头喊:你射手不打让副射手打,我枪毙了你!

我赶紧把机枪抓过来,连续打了几个长点射,我们也叫扫射,叛匪都是零散的,机枪打集团目标效果好,对分散的目标杀伤并不多,但是把敌人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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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其他人都冲下去追击叛匪,我和副射手扛起机枪下来,在半路碰上了师指挥所,师长、政委、参谋长都在,龚兴业师长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怎么单独行动?我回答说我们是四连二排的,刚掩护我们排冲下去,师长又问打的怎么样,我说打的不太好,没打死敌人,只把敌人压下去了。师长说那也可以呀,能把你们排安全掩护下去,也是完成任务,赶紧去追你们排吧。

晚上做战斗总结,哪些方面不足,哪些方面值得发扬,每个战士都要讲讲,我和副射手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师政委张平山来检查,连长还把我的情况给张政委说了,说这个战士机智灵活,转移阵地比较快,张政委摸着我的头说:小鬼,听说你还差点吃不上热馒头了。我说咋吃不上,还要继续吃下去呢,张政委还亲自给我讲,应该怎样利用地形,注意哪些问题。

这一时期,我们的供应比较紧张,粮草、弹药都很困难,特别是医药,最后空军来空投给养,我们在空投地点负责警戒。

59年的战斗,前半年激烈,后半年,叛匪大部分都垮了,剩下的也发生了动摇,所以后半年,主要手段从军事打击转为政治瓦解,最后逃窜的敌人,都在森林里,往里面打对我们很不利,就采取围困的办法,断绝他们的供应,里面没吃的没喝的,就得向外逃 ,出来投降,采取这个办法,11月份大的任务都结束了。

整个平叛战斗历时两年,大小战斗一百多次,比较大的战斗七八十次,歼灭性战斗七八次,当时我只是个战士,整体情况不一定掌握的准确。

11月份,部队胜利返防,回到夏河拉不楞寺。

部队结束战斗撤回去的时候,上级要求我们在回撤前,必须把牺牲烈士的遗体,都搬回烈士陵园,而且必须尽全力保持烈士遗体的完整,我们排有三个烈士,牺牲时埋在当地,要重新迁往班玛。当时不可能全体人都去,抽调的都是党员干部和表现好的战士,嫌脏嫌臭,是不允许的,对烈士遗体必须带有阶级感情,处理遗体时,不动手的人也必须站在跟前。我是主动要求去的,因为冯禄锁既是我乡党,又是我兄弟媳妇她哥,重新挖出遗体时,尸体已经腐烂,我和战友们认真收敛了烈士遗体,一直护送到班玛烈士陵园安葬。

后来我探家时到他家看望,安慰他的父母,我说:他不仅是部队的光荣,也是我们家庭的光荣。他母亲有个考虑想迁移遗体,我给做了工作,我说国家在班玛建了烈士陵园,环境、绿化都很好,当地干部群众和学生们,清明节都去扫墓,搬回来没有什么意义,最后没有搬。

当时团里的领导,大部分我都记的,团长肖升旭,政委白玉熙,后来是韩兴、王文才,副团长是赵子灵。我们四连连长是刘素珍,指导员是朱麦来,排长米发。

我是60年提的副排长,与米发排长在一起共事,61年到教导队学习,8月份进的疆,进疆后骑兵一师成立军牧场,我调去当警卫排排长,63年底,调到阿尔泰军区(某)边防站,后任职军分区后勤部军需科,1978年转业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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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老近照

六十年了,回忆起来很不容易,谈的很不具体,我现在记忆差了,听力也不行了。听说米发不在了,他是我的老排长,我们再没能见一面,很遗憾。其他的老战友,希望互相多联系,能见面的还要见见面,在这里向大家问好。

作者简介:徐渡泸,公众号“这才是战争”加盟作者 ,本文摘自作者的《骑兵向西》,未经作者本人及“这才是战争”允许,媒体、自媒体不得转载,违者必追究法律责任,读者欢迎转发朋友圈。友情提示:本号已加入版权保护,任何敢于抄袭洗稿盗图者,都将受到“视觉中国”式维权打击,代价高昂,切勿因小失大,勿谓言之不预也。

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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