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利：川剧，没有剧终

春花躺在床上，肚子疼得厉害，额上汗珠直流，头发湿成一绺一绺。

她眼睛指使继夫大平，翻看手机通信录。大平实诚，点到“大哥”，伸到春花眼前。春花痛得抽痉，斜乜了一眼，说，打啊。

“嘟，嘟，嘟！”铃声响了半天。有声音传来。“妹啊，我在工地扎钢筋，机器声太吵，没听见。你有么子事，快说，等下老板看见，又扣我工钱了！”

本来，春花是想让大哥还早些年欠她的五千元钱，可话一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大哥不易，嫂子呆痴，侄子残疾，一家人全靠他。“没事，没事，大哥你忙吧！”春花示意大平摁了电话。

找二哥。二哥胆大，脑子活，外面跑生意。每次回老家，大包小包，还塞钱给外甥。大平翻到“二哥”，拨通，递到春花耳边。春花痛的呻吟不止。

“妹啊！你啥的了？没事吧！”

“二哥，你手上紧不？不紧，把我那一万元还了吧！我人在医院躺着呢！”春花结结巴巴的声音刚落地。那边的声音又响起。

“妹呵，实在不好意思啊，二哥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又给你找了个新嫂子，哪能有空呢……”听筒里隐隐约约传来娇娇答答的声音。

春花想起前夫小林在世时，家业旺盛，没少帮衬娘家兄弟几个。小林肠道癌去世，家境败落，同村光棍大平不嫌弃自己重组家庭。自己又患慢性肾结石，连累大平了，心里更加难受。

大平看着春花疼得实在不行，继续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三弟。大平看着春花，不语。春花说，打啊！

“您拔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大平连续打了两次，依然关机。

“找三弟微｜信啊！”春花疼的没法。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大平按着，春花说着，如哭如泣。对方愣了半天，估计也蒙了，大半晌，才回一句“大姐，你是不是搞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三弟，更不差你钱！”

春花叫大平手机举高点再近些，仔细一看，“哎呦，大平啦，你搞错人了，三弟叫正华，不是震华！让我说你什么好……哎呦……”

大平恨不得煽自己耳光，恨不能替春花分忧解痛。护士早晨又催了，再不续费，下午点滴也取消了。新农合，是要预先支付，最后统结统报的。大平看着春花，翻着手机，目光落到“四弟”上。打啊，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大平拨了“四弟”号码出去，通了。

“哟，是大姐啊！有么子事，你郎快说！”是四弟媳的声音。“你们前年借我的一万块钱该还我了吧，我等着急用呢！”春花忍着痛。

“哎呀喂，大姐，本来说要还的，这不，今年你四弟搞了龙虾池子，扩大了规模，开支大得很咧，暂时没有钱还你了，还指望大姐再赞助呢！”四弟媳的话清清楚楚传到春花耳朵里。两行泪从春花眼眶悄悄地淌下。

大平背着手，在二医三楼住院部走廊踱来渡去。忽然，他疾步走到病床前，低下头，嘴对着春花耳朵，轻轻地说，他家里一千多只未成年的鸭子，邻村鸭贩子前几天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