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饮酒史话

“塞外地区,大风苦寒,契丹及其他北族都盛行饮酒。我国生产白干烈酒的历史,即是始于契丹。”(田广林先生

“塞外地区,大风苦寒,契丹及其他北族都盛行饮酒。我国生产白干烈酒的历史,即是始于契丹。”(田广林先生考证)这一点已经被出土的文物所证实。巴林左旗辽上京博物馆就藏有多件辽的制酒蒸馏器。吉林省白城大安市出土一批辽酿酒器,其中两件大的蒸馏用大锅(浅底),铁质,大的直径1.55米,小的直径为1.5米。通过这两件蒸馏底锅来判断,一次可以填放酒糟可达三四百斤,一次出酒可达七十斤。由此,推翻了高度酒出现在元代的传说。

辽人,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域内的汉、奚族、女真、室韦,以及北边部族人众(乌古部、敌列部等等),由于生活于北地的特殊环境下,对于酒自然会产生特殊的情感,饮酒的习俗也深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总结学者的考论,对于契丹人以酒办事归结以下:一是以酒行礼,如丧葬、祭祀、朝贺、接待来使、皇族与后族礼仪互酬等等;二是以酒行事,如嫁娶、兴兵、节庆等等;三是以酒行乐。

首先,国家的大型礼仪中以酒行礼,比如祭山仪、射柳仪等等。

祭山仪中,面对天神、地祗之神位,皇帝、皇后、重臣及命妇(有封号的贵族妇女)都要以酒致祭;在旗鼓曳剌(旗鼓护卫健卒)杀牲、分割,悬挂于君树之后,太巫一边“以酒酹牲”,一边念念有词,请求游幸而来的天神、地祗享用人间供奉的祭品……太巫三致辞,每一致辞,皇帝、皇后等都要跪拜一回,“举酒二尊,肉二器,再奠。”接着又是六拜。坐下来饮“福酒”,推测这种“福酒”就是祭祀天地后,特意剩留下来的酒。太巫诵念的一长段祝颂词(这种祝颂词类似当今蒙古族在大礼仪中的祝赞词)祭奠,并用酒敬献、淋洒。太巫这一套仪式完毕后,皇帝皇后等再拜,皇帝皇后单独一拜后,再饮福酒。

契丹射柳仪是一种集祭祀、骑射和游艺为一体活动。首先,选择适当的垂柳,射柳人选好一支垂条,用刀刮下表皮,露出白梗,再用自己的手帕系好,以宣布自己的射击目标。然后,从规定的距离外骑马飞奔而来,在规定的距离(比如百米),用平头簇射柳。以射断选定的柳枝且能用手接住者为上;射断,但接不住的为次;虽射中而没断的更次之;射不中的为最次。捉对儿比试结束后,输的一方脱掉外衣,给获胜方敬酒。

腊晨日祭。每年腊月的辰日,皇帝率南北臣僚,穿着戎装,戊夜坐朝,奏乐饮酒。推测,契丹族这一日的仪式主要是祭祀战神。

再者,各大节庆饮酒欢乐:

中元节(七月十五)前,七月十三日,皇帝率皇亲国戚、重臣,离开捺钵地,在行宫以西三十里扎帐,住下。宣徽院(后勤管理机构)备酒宴,皇帝、皇后与群臣饮酒欢乐。第二天,跟从捺钵的各军、部落都奏“番乐”,尽情畅饮。晚上,“乃归行宫”。这在当时叫“迎节”。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日子,奏“汉乐”,大排筵宴,畅酒。十六日早晨,皇帝率大队人马再往行宫的西边行进,里程不定,随行的大军、部落一面行进,一面大声叫喊,或者就伴有“呼麦”的声响,谓之“送节”。这个送,推测是送祖先神灵回归。

重阳节,“九月九日,天子率群臣部族射虎。”射获成绩不佳者,要被判罚。罚什么?怎么罚?罚他们请“重九”宴。由皇帝指派大臣,选择高地卓帐,大摆宴席,番汉臣僚畅饮“菊花酒”。

因为皇帝带头饮酒,豪饮之气一时风起。辽第四个皇帝——穆宗不分场合,不分黑夜白天,一直在喝酒,曾经创造连醉十三天的记录。他喝醉了就睡,睡完再喝,没有清醒的时候,被称为“睡王”。他不问朝政,无所作为,即使是南边的领土被中原抢占了去,也不以为意,说:本来就是他们的,抢就抢去吧。最要命的是,他还喝酒生事,动辄酒后杀人,以致成为习惯。侍奉者杀被掉了数十人。他杀人几乎没有理由,很残忍,几无人性。被他杀掉的有养鹿人、酿酒人、驯鹰的、近身护卫、支应人等等。伺候他的人整天提心吊胆的,跟着这么个混账醉鬼皇帝,不知道啥时候就没命了。最后,这位醉皇帝被忍无可忍的近侍给杀掉了。

辽朝廷在接待北宋来使时,以酒招待自是礼仪必备的常事。北宋来使每到一站(约七十华里),辽方接待人员都要设宴招待,饮酒是必备的礼节。宴席上杯觥交错,话语互问,诗文对答,歌咏互酬,场面热火。因酒产生的许多诗词,至今还在传唱。

因为北部饮酒有逼酒的习俗,比如先用盅,再用盏,扫荡战场上大碗,所以,就有喝出人命的时候。

史载,在辽第三个皇帝辽世宗(耶律阮)的时候,中原的北汉(契丹的附属国)有一位高官,名叫郑珙,他在出使契丹时就因被“灌注”过多,就因公死亡了:

郑珙既达辽廷,辽君恩礼周厚。辽俗以酒池肉林为名,虽不饮酒如韦曜者,亦加灌注。纵成疾,无复信之。珙魁岸善饮,罹无量之逼,宴罢载归,一夕腐胁于穹庐之毡堵间,舆尸而复命。

以白话说,就是:郑珙使团(一般地说,人数约有二三百左右)来到契丹朝廷,辽世宗热情招待,大块吃肉,特别是要大碗喝酒。郑珙这个人身体魁梧,又有酒量,所以就成为“破坏性试验”的目标。有一天晚上,宴席上郑珙遭到大量灌酒,曲终人散,辽人把郑珙送回了馆驿,第二天早晨发现他就窝死在毡帐里了。北汉使团只好拉着郑珙的尸体回去复命。

喝酒酿成了政治事件,照说逼酒之风会有所收敛,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豪饮狂灌仍在盛行。当时有一个有趣儿事,值得一提,就是在接待中原来使时,辽方接伴队伍要拉上一口棺材随行,这是为了防备因灌酒致死而措手不及。正应了一句今人的话:

敬酒要用大家伙,辽地还有一种酒器,称为“瓠”,推测为葫芦瓢。宋人《东轩笔录》记载:

每宴使人劝酒,器不一,其间最大者,剖大瓠之半,范以金,受三升,前后使人无能饮者。惟方偕(人名)一举而尽,戎主大喜,至今目其器为‘方家瓠’,每宴南使即出之。

用现代白话解释,就是:每次宴请使者,都要采用各种办法劝酒。劝酒用的酒具各式各样,有瓷的,有铜的,有玉的,有玛瑙的,甚至有水晶的,有木头的等等。大大小小一应俱全。其中最大的,就是用葫芦做的瓢。用瓢作范,用铜铸造。一般是连敬三瓢,前后使者没有喝完三杯的。唯有方偕可以连干三瓢。皇帝好高兴,给这种酒器命名为“方家瓠”,每当宴请来使就拿出来给南来的使者敬酒。

方偕这个人很了不得,因他的“豪饮”而命名了一种文物—“方家瓠”,被视为皇家酒器,这在当年肯定是轰动一时的事,方偕简直就是大明星。

推测原来灌酒用真葫芦瓢,在逼酒时,往往会夺来抢去,葫芦瓢就会被撕扯破了,所以要弄一种结实的葫芦瓢。辽人就用葫芦瓢作模范,用铜浇铸,成为史上最结实,也最牛的敬酒器。可惜这种“方家瓠”如今不知在何方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民间饮酒之风更加炽烈,劝酒、逼酒,乃至灌酒,产生过许许多多的故事,这些故事比正史有趣多了。此种遗俗在如今的北方还在延续,从这一方面说,契丹人并没离我们远去。

(本故事由王玉亭依据有关史料编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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