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石头——汴京之围

微博 @本来老六 掩卷叹息,喃喃自语的还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当然如有选择,做一个太平之人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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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卷叹息,喃喃自语的还是: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当然如有选择,做一个太平之人该会好。又是一个“当然”,这世间有选择才是好上加好。那么,如何有的选,如何世道如此崩坏如此,后人复哀后人之余,叹息还是两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快。

上溯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艮岳”开工。因为《水浒传》大大有名的“花石纲”其实从某种层面揭示了此时此刻的大宋国力是如此强盛。宣和四年(公元 1122 年),南方的太湖发现了一块高达 15 米的巨型太湖石。帮皇帝搜集奇花异石的朱勔为了搬运这块大石头,建了一艘巨大的船,一路上动用数千纤夫,拆了一堆桥梁,扒了一堆水城门,终于将其运入艮岳。用作者的话,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说法“他可以动用整个中央帝国的人力、物力来保证任务完成”(再换一个说法可能更为便于理解:举国之力)。徽宗把这块石头命名为「昭功敷庆神运石」,还给它封了个爵位:「盘固侯」。宣和五年(公元1123年),艮岳在这一年完工,朱勔被封为宁远军节度使、醴泉观吏。表面上的原因则是徽宗此时通过与金国的结盟得到了幽州,朱勔参与了此事,北宋的疆域达到了最大,君臣都在忙着赞颂盛世,京城内一片歌舞升平,蔡京形容盛世景象为“丰亨豫大”。而北宋灭亡的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实际上只有三年半左右。

而到了绍兴十二年(公元1142年),写下“靖康耻,犹未雪”的岳飞被宋高宗杀害,并以此为代价和金国以进贡换和平,淮河成了双方较为稳定的新国界,宋、金达成绍兴和议,南宋放弃淮河以北地区,双方以淮河-大散关为界。

短短三年,分崩离析。讽刺的是,本来宋徽宗用来赏心悦目的艮岳最后在宋钦宗的手里变成了守城的炮弹,所有珍奇树木、亭台楼阁都被砍伐拆毁作了过冬的柴火,奇珍异兽也都被宰了吃掉。当满天花雨般怒放的太湖石射向金国的时候,倒是不妨看作所谓的举国之力用如此悲壮或者说滑稽的形式走完最后一程。

陈寅恪在《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正〉序》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而邓广铭则说过,“两宋时期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用一个硬指标,人口到了宣和六年(1124年)增至12600万。北宋之盛,可见一斑。

而北宋的巅峰该属宋仁宗时期,在位四十二年。嘉佑八年(公元1063年)去世之后,有诗怀念:农桑不扰岁常登,边将无功更不能。四十二年如梦觉,春风吹泪过昭陵。但这个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值得怀念的时代之一,却是国不识兵的时代。(辽道宗得知宋仁宗的死讯大哭而感慨:“四十二年不识兵矣!”)。而天下承平,北宋最大的“三冗”问题可以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军事开支最高占到收入的86%,与之匹配发战斗力却严重低下。花费巨大的募兵制,战斗力却比唐代的府兵制还要低,战场上连小小的西夏都会被击败。

而之后的宋神宗以及王安石变法更是对北宋带来了无法逆转的破坏,其中一个恶果则是北宋后期,常常有主战派主持证据。而在普通人脑子里的忠臣,正派,主战派“总是不断试图把和平的国家拉入到战争轨道,并导致了与北方的冲突”(P21)。而上述不堪一战的北宋军队又始终无法获胜。而此时需要如何调动军事力量死战的却是关键时候拖后腿的主和派。而在这种需要和平的时候上台是鹰派,需要抵抗的时候上台是鸽派的反复逆势操作之后,宋徽宗登台了。

宋徽宗和李煜都算是皇帝里的艺术家。大抵印象便是花鸟传世,一笔瘦金体算是独步天下。爱好广泛,譬如一再进入大家视野的花石纲。而艺术的特点是什么呢?艺术的最大特点是特别花钱。宋徽宗是帝王级别的艺术家,同样的,他更是帝王级别的花钱能手。当各种搜刮财富的办法出炉后,剧烈的通货膨胀如期而至。剧烈的通货膨胀带来了滔天民怨,那么民怨沸腾的应对办法是什么呢?宋徽宗毅然用了一个很多王朝都会才有的方法:“利用对外矛盾来化解民意”(P24)由,那就是在连评书里都会经常被提到的“收复燕云十六州。”

“归入契丹的土地主要集中在燕山以南的幽州地区,以及太行山以西和雁门关以北的云州地区。幽州地区的州县有幽州、蓟州、瀛洲、莫州、涿州、檀州顺州,由于位于燕山以南,又称“山前诸州”。雁门关以北的州有新州、妫州儒州、武州、云州、应州、寰州、朔州和蔚州,这些州又称为“山后诸州”。两地加起来一共十六州,这就是“燕云十六州”的来历。”

在这样一个伟光正的口号下,宋徽宗终于以一己之力将大宋推入了泥沼。不论是联金抗辽还是联辽抗金上,出卖队友的并非是概念里的辽金蛮夷,恰恰是这个文治武功自诩风流的道君皇帝。回到北宋元符三年(1100),宋哲宗赵煦英年早逝,宰相章惇曾在挑选皇位继承人说过这样的话: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事实证明,这位高颜值,文艺值满点的端王的确不可君天下,但是代价之大恐怕是连章惇都料想不到的。

事实上景德元年签订(公元1004)签订的檀渊之盟并非我们想像的丧权辱国条约,这个所费岁币不到年收入百分之一的条约,带来了上百年的和平。也正是这段长达百年的和平,北宋的长足发展才得以变成现实。如果说这个条约带来的真正危害,倒是辽国军队因此逐渐汉化,一个更加强悍的民族终于开始崛起。这只阿骨打带领的二千五百人,无论对辽还是对宋,“从肘腋之患变成了心腹大患“。

而在这个崩塌的过程中,辽国大将郭药师投降北宋后又投降金国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而1123年阿骨打的去世,历史的车轮终于轰然作响。“军已兴,何告为”

所以说靖康支持并非只是发生在1123-1127,最迟也要从1063年,也就是宋朝好皇帝宋仁宗时期,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大厦将倾,势不可挡。而宋徽宗想到的办法,则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直到靖康元年,宋徽宗更是直接甩锅给自己的儿子宋钦宗。而宋钦宗拿出的人间大炮则是改元:日靖四方,永康兆民。轰然声响,郭靖杨康登场。

当然不是郭靖杨康,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李纲。但即便李纲绞尽脑汁取得各种胜利之后,一个可怕的猪队友走到幕前。汴京围城战变成了外交活动,因为那个队友的名字叫宋钦宗。甚至最后都没有意识到金人所要求的金银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这场外交大溃败的后果之一,到正月二十八,一共搜刮金五十一万七千余两,银一千四百三十万二千余两,表缎等四十余万匹。金军对于金银的渴望甚至促使他们将位于城外的后妃、皇子和帝姬的墓葬都刨开,将殉葬品洗劫一空……

而随着心满意足的金军离开,宋徽宗回来了,而最能作战的种师道离开了。而种师中也因为各种掣肘力战而死。姚古被免职。因为指挥系统的紊乱,北宋最后三个具有战争经验的大将都不在了。而当已经退休的种师道强行被要求出山,接替苦苦支撑的李纲,一切都已经山穷水尽,在一系列的换人过程中,他最好的归宿或许是毕竟不是在国破之时才撒手人寰。

然后。

九月初三,太原失守。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十一月二十四,北宋首都汴京再度被围。

“ 明明大汉亦有臣,谁谓举国空无人。贾生绝口休长恸,用者不才才不用。”(胡处晦)

然后。

第二次汴京围城期间,开封府一共向金军供奉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两、银七百七十二万两,大概是上一次被围的一半左右,于是,为了弥补这个缺口的便是女人。“根据宋金协议,北宋需要将八千女人送入金军营地”(P304)。这个数字最后凑了四万九千五百二十锭黄金(帝妃五人、王妃、帝姬、公主四十六人);其余还有一万一千五百零六名妇女被皇帝卖给了金人,一共换回来黄金六十万七千七百锭,银两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P315)

【正月三十,金人继续索取八宝、九鼎等皇权象征物,以及负责技术工作的官吏,包括将作监的官吏、尚书省的吏人、秘书省的文秘、国子监负责印刷刻板的人,以及负责宗教事务的阴阳传神待诏等。

这一天,一队被押运上路的女人正好经过南薰门,那儿聚集了大量等待皇帝归来的官员,女人们高声大骂:“尔等任朝廷大臣官吏,作坏国家至此,今日却令我辈塞金人意,尔等来何面目!”大臣们被骂,连话都不敢说,把头避过去不敢看这些女人。④

二月初一,金军命令将集结多时的河北、山西诸州守臣的家属送出。这时没有投降的州还有三十六个。到回程时,金人要靠这些人胁迫守将们投降。这一天涉及的移送名单包括:应修内司、东西八作司、文思院、后苑作工匠、唱探营人、教坊乐工等。⑥】

怎么会这样,皇室如此,普通民众又待如何。

“中国古代历史始终在一个巨型的钟摆中震荡。在钟摆的一段,是“忠君爱国”式的教导,并将爱国扭曲成对权力的无限服从,不准反抗,百姓全都浑浑噩噩地活在蝇营狗苟之中。这时,皇帝的权威是无限的、不容怀疑的。可是一旦皇权倒台了,百姓们立刻就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者,恨不能对以前的权力进行无休无止的侮辱与谩骂,如果有可能,甚至不惜直接动手将前皇室撕成碎片,这就到了钟摆的另一端。”

朝代更迭,皇权倾覆,真正沉痛的可远远不止赵宋一族。

唐诺曾说:用他的眼光看世界,使得你的世界被扩展开来,这才能够让你突破,有限的我们的,在这里就不能在那里的,那种生命的局限性和单调性。跟着作者走过北宋这短短的四年,我所熟悉的这个世界也似乎就此被突破了。

至于突破在哪里,还是用一句诗人的话作为结尾:

多少人在追寻那解不开的问题,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声的叹息。

宋史本紀第二十二 徽宗四:

贊曰:宋中葉之禍,章、蔡首惡,趙良嗣厲階。然哲宗之崩,徽宗未立,惇謂其輕佻不可以君天下;遼天祚之亡,張覺舉平州來歸,良嗣以為納之失信於金,必啟外侮。使二人之計行,宋不立徽宗,不納張覺,金雖強,何釁以伐宋哉?以是知事變之來,雖小人亦能知之,而君子有所不能制也。

跡徽宗失國之由,非若晉惠之愚、孫皓之暴,亦非有曹、馬之篡奪,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姦諛。於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資,濟其驕奢淫佚之志。溺信虛無,崇飾游觀,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為誕謾,怠棄國政,日行無稽。及童貫用事,又佳兵勤遠,稔禍速亂。他日國破身辱,遂與石晉重貴同科,豈得諉諸數哉。

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猶告武王以不作無益害有益,不貴異物賤用物,況宣、政之為宋,承熙、豐、紹聖椓喪之餘,而徽宗又躬蹈二事之弊乎?自古人君玩物而喪志,縱欲而敗度,鮮不亡者,徽宗甚焉,故特著以為戒。

汉奸是不能做的,否则你就得面对贾贵这样的脸。

《地下交通站》做到了亦庄亦谐,也谈得上寓教于乐。大道理就像夹在火烧里的驴肉,咬一口,就那么烂在了肚子里。

回味是什么?

南极以北,贾贵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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