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讯 记者刘嫚 莫倩如 见习记者林方舟 随着电子书的普及，网络文学作品侵权盗版现象也日益频发。近日，北京市公安局侦破一起网络盗版侵权案件，涉案公司侵权电子书籍1万余部，点击量达10亿次以上，年非法收入数亿元，侵权范围涉及全国30个省、998名作者。

这也是北京市公安局近年来破获的涉案人数最多、作品最多、影响最大的网络文学侵权案件。

侵犯998名作者著作权，案卷“用小推车推了四车”

2018年8月，北京警方接到一网络科技公司报案，称公司拥有著作权的近万部电子图书疑似被侵权。报案公司是一家开发、运营网络图书手机APP软件的公司，拥有上万册享有著作权的电子图书作品。

接警后，北京警方组织治安总队、海淀分局等部门组成专案组，对该案件开展侦查。

“我们调取了报案公司签约作者的信息，将作者叫到公安机关制作笔录，询问作品以及和平台签约情况，所有人都说和报案公司签订的是独家授权协议，但这些作者的作品确出现在10多个APP上。” 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田村派出所打击办案队副队长陈宝川告诉南都。

专案组发现，十多个侵权APP都隶属于一家名为“鼎阅”的公司，这家公司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了报案公司享有著作权的图书资源，并挂靠在10余个APP中，通过广告等途径非法牟利。

报案公司代表告诉南都，他们监测发现，鼎阅公司大概有十几个APP，共涉及未经授权的独家书目上万本，

让公安机关感到颇为棘手的是，鼎阅公司对数据存储路径进行了非常复杂的设计。“侵权公司技术含量非常高，技术人员通过爬虫盗取了电子书后，会放在云端服务器，中转服务器多达上百个，一本书通过很多服务器整合最后在APP上展示，所以隐蔽性极强。”陈宝川称。

与传统盗版案件办理不同，取证过程也复杂得多。陈宝川举例说，传统纸质图书盗版只要拿正版图书对比足以，但网络盗版要把全链条的作案过程还原。

单一本图书就包括了5项取证内容：首先分析侵权公司的爬虫软件是否可以爬取数据，之后要找到相关的服务器，再证实服务器与APP链接顺畅，还要确认APP是否非法，了解APP是通过点击量还是广告牟利。

由于服务器分散在广州、深圳、江苏、上海等地，专案组成员共用5个月时间赶赴各地完成调查取证。

陈宝川回忆，这起案件的案卷多到“用小推车推了四车”，报到检察院的案卷卷宗“四个人加班加点看了整整一礼拜。”

经进一步调查，鼎阅公司通过广告联盟的形式将广告内嵌于图书作品牟取巨额利益，侵权范围涉及全国30个省、998名作者。

涉案公司架构复杂，专设数据流部门研发爬虫软件

专案组人员还对侵权公司作案场所开展摸排，鼎阅公司位于海淀区西三旗的一个写字楼内。

“写字楼楼层比较高，需要坐电梯到达鼎阅公司，而且公司门口有保安。” 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治安支队中队长李金成回忆，一旦有非本公司的人长时间在公司附近走动，保安便会主动上前询问，或是直接去跟领导汇报。

今年2月，侦查人员发现，涉案公司将大部分盗版APP紧急下架，只留下了极少一部分以及合法APP。同时，专案组还获悉，以覃某为首的三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将在3月25日前往上海。

为此，专案组决定对鼎阅公司及相关涉案人员开展集中抓捕行动。3月25日上午，为避免打草惊蛇，抓捕组10余名警力先将覃某某、柯某、刘某等3名主要犯罪嫌疑人控制。随即，又对相关员工依法开展传唤。

经审查，专案组发现鼎阅公司部门齐全，分工明确。公司专门设计了数据流部门，负责研发爬虫软件；由文学部软件工程师通过爬虫软件在网上爬取其他公司APP上电子书籍的数据，进行内部编辑、校对和审看，并存储于自己的云端服务器内；新业务部负责开发阅读APP，将云端服务器内的数据连接到阅读APP上；传媒部负责联系投放广告业务牟取利益。

李金成介绍，该公司内部架构也也比较复杂，由很多个小公司组成，有的是股东自己注册，有的是共同经营。

目前，覃某某、柯某、刘某等公司高管及业务骨干共12人因涉嫌侵犯著作权罪已依法进入审查起诉阶段。

年非法收入破亿，合法APP掩人耳目

南都记者从警方获悉，鼎阅公司涉嫌侵权电子书籍1万余部，点击量达10亿次以上，年非法收入数亿元。

“鼎阅公司的获利模式有两种，绝大部分来源于免费小说，通过在APP内置广告的方式，与广告公司签订合同，用户登录的APP上一旦弹出广告或是用户点击广告，就会计费，另一种则是通过注册会员充值的方式来进行的。”陈宝川介绍。

而成本仅包括APP的开发维护、服务器运行和租赁、人工电费等必要投入，由于不涉及到购买图书版权的成本，鼎阅公司利润率远高于合法的网络阅读平台。

让专案组没想到的是，为了掩人耳目，除非法APP外，鼎阅公司还设有一个合法APP青果阅读，通过合法APP青果阅读签约作者，获取独家版权，但该公司还将签约作者的书放在其他十几个非法APP中售卖，设立合法APP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作者签约，以另一种途径获得图书的来源。

网络盗版侵权对象多、数量大，互联网企业管理部门应加大巡查

“作品就像作者的孩子一样，被别人无偿使用，作者肯定会非常难过。作者个人维权也面临很多阻碍，公司作为作者合作方，有义务替作者做些维权的工作。”报案公司代表直言，但目前网络侵权盗版成本仍旧非常低，即使被发现了侵权公司赔点钱就可以，获益要远高于损失。

他也建议，通过公安机关打击形成良好的知识产权保护环境，对盗版侵权形成威慑。

北京市公安局治安总队行动支队支队长田永峰介，2019年以来，北京市公安局共破获“扫黄打非”类案件300余起，依法处理犯罪嫌疑人780余人，收缴各类非法出版物14万余张（册）、电子图书2.8万余册。

近年来，由于互联网的传播特点，网络盗版侵权也呈现侵权对象多、侵权数量大的特点。

如何从根源防范侵权盗版案件发生？田永峰认为，著作权人要建立保护自身知识产权的意识。对图书行业的企业而言，要从技术上防范，加大对自身权利保护的投入。

从政府的角度来讲，田永峰也呼吁互联网企业管理部门要加大巡查，及时发现问题，公安机关对此类的违法犯罪活动也要积极主动开展打击，从司法层面维护著作权人利益。

盗版使网络文学年损失近80亿，企业维权渠道亟待拓宽

南都记者关注到，近年来我国版权规模持续增长。国家版权局网络版权产业研究基地发布的《中国网络版权产业发展报告(2018)》显示，当前我国网络版权产业继续保持快速增长趋势。根据测算，2017年中国网络版权产业的市场规模为6365亿元，较2016年增长27.2%。其中，中国网络版权产业用户付费规模为3184亿元，占比规模突破50%。

网络版权的高速增长，使得版权保护问题日益突出。《琅琊榜》《芈月传》《花千骨》《择天记》等作品的原著无一例外都在网上被大量盗版。

《中国网络文学版权保护白皮书》显示，2015年盗版给网络文学带来的损失达79.7亿元，其中移动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43.6亿元。2016年损失为79.8亿元，其中移动端付费阅读收入损失达50.2亿元。

国家“扫黄打非”部门连续多年将打击侵权盗版作为重点工作任务。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今年部署开展“净网2019”专项行动、网络文学专项整治。国家版权局在“剑网”2016行动时，就把网络文学侵权盗版作为治理的重点，在2017、2018“剑网”行动又把巩固网络文学的治理成果作为重点内容。

网络文学企业也探索出新的维权方式，例如，有行业企业建立起较为完善的监测投诉机制，针对各大平台进行不间断监测处置。监测投诉机制运用也使得企业维权周期大大缩短。

但也有观察认为，企业维权以监测投诉和民事诉讼为主，其他方式为辅，均难以从根本直接打击侵权盗版方，拓宽企业维权路径成为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