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70后”写作的振翅一搏

8月16日,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办公室公布本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分别是:梁晓声《人世间》、徐怀中《牵风记》、徐则臣《北上》、陈彦《主角》与李洱《应物兄》。

徐则臣终于榜上有名。

从《耶路撒冷》《王城如海》到如今一举摘得茅奖的《北上》,徐则臣如其书中所写:“大水汤汤,溯流北上”,以写作的宏阔、悲壮、沧桑卷席文坛,成为了“70后”作家中最扬眉吐气的佼佼者。

70后的写作总是有那么一点尴尬,一方面“打不过”长期把持着文坛话语权的、且因为亲身经历了各种历史更迭、见证乡土的逝去,有写不完的物是人非与社会深刻性的“50后”与“60后”,一方面又面临着冉冉升起的、题材内容全部焕然一新、乃至重新建构了自己的文学法则与价值观念的“80后”“90后”的冲击,“70后”夹在中间,看似格外黯然。而他们也曾亲眼目睹着自己如何被故乡、被古老的传统、被高速发展的中国所抛掷,他们心中也曾受到剧烈的震荡,时代也在“70”后的身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这是“70后”能够写作出宏大命题作品的隐性基因,而徐则臣代表的“70后”写作的振翅一搏,则是他个人、乃至这个群体的一次非常郑重的“自我证明”。

徐则臣

《北上》的写作即源自于徐则臣的个人经验,他自述:“我初中时住校,校门前是江苏最大的一条人工运河,石安运河,一大早河面上水汽氤氲,河水暖人。后来在淮安生活过几年,每天在穿城而过的大运河两岸穿梭,一天看一点,聚沙成塔,对运河也知道了不少。在1797公里的大运河上,淮安素有运河之都的美誉。不惟自隋以降,一千多年里漕运的衙门陆续设置此处。因为对运河淮安段的见识与理解,成就了我的运河之缘。二十年来,绵延千里的大运河成了我小说写作不可或缺的背景。我决意这一次倾囊而出,把大运河作为主角推到小说的前台来,就有了耗时四年的《北上》的写作。”

1978年出生于江苏的徐则臣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徐则臣寡言少语,不太爱笑,整个人显得敦厚老实,也许也是因为不太爱笑,总觉得徐则臣深沉,并像是在持续思考着什么。《北上》的编辑陈玉成从去年八月底开始编辑《北上》这本书,持续了三个月,十一月底推出这本书,之后断断续续的发布会上,徐则臣坐在一众口若悬河的评论家中间,接受着大家的夸赞或者意见,显得更腼腆了,而评论家口中的那个恢弘的、十九世纪末的世界似乎与这个话少的青年不太相符。

用精妙的镶嵌结构、圆熟细致的叙述、针脚绵密的细节,贯穿起以京杭大运河为中心的一百年来数个家庭、不同人物的变与不变、选择与执守。个体性命运落脚于特定空间与时代,地方性历史向世界敞开了自身,凝结成具有普遍意义的命题,整个小说如同运河一样气象万千,蕴藉丰厚又连绵不绝。

《北上》写的是公元1901年,岁次辛丑。此前三年的戊戌变法余波犹在,此前一年,义和团运动爆发,随后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以中国惨败屈辱收场。变法与革命之争势同水火,朝局与民意愈发不可调和,古老中国的生命底部暗潮汹涌…… 发生在大运河之上的百年“秘史”由此种下前因。直至一百年后,当小波罗及谢平遥、邵常来、孙过程、周义彦等当年北上的先辈们的后代阴差阳错重新相聚时,各个运河人之间原来孤立的故事片段,才最终拼接成了一部完整的叙事长卷。

评论家们对于《北上》多有讨论,如北京大学教授曹文轩说:“徐则臣不是历史学家,他只是一个文学家,但《北上》这部长篇也许在多少年以后会成为一部关于运河的历史,甚至有可能有一些历史学家也会注意到它。关于运河,徐则臣用《北上》这一部根本上说是他写个人经验的长篇小说,给了我们可以闻、可以看、可以用手触摸的运河史以及这个运河史所折射出来的一段中国史。”

《十月》杂志原常务副主编宁肯说:“《北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一部小说,更像是艺术品,徐则臣在构筑这部小说的时候脑子里充满了艺术性的观念。他是一个越来越有艺术感觉的作家,从非常朴素型的《跑步穿过中关村》,到《耶路撒冷》开始有巨大变化,《北上》则是这个变化的集大成。徐则臣是从世界来看运河,也从这个运河看世界,他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构筑小说。《北上》的实验性、先锋性非常强,他在处理中国大运河时加入了许多艺术性的、现代性的观念,甚至后现代的世界视角。他将中国长篇小说的叙述又向前推了一步。”

《北上》摘得茅奖后,澎湃新闻也采访了《北上》的责编陈玉成。

他谈道:“与徐则臣相识多年,他的文学创作与做人态度都非常令人敬佩。第一次作为他的作品的编辑,最大的感受是希望做到不留遗憾,尽可能使图书精益求精。徐则臣曾说,这四五年里,业余时间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沿着这条千里大水来回走,走走写写,写写走走,读了六七十本书,差不多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半吊子运河砖家。”

在《北上》交稿之前的一个月,社里的韩敬群总编辑与陈玉成,还有北京物资学院教授、运河文化专家陈喜波先生,曾陪同作者一道前往通州运河;在图书出版之后,一行人也曾一道前往杭州、无锡、淮安走访当地运河。陈玉成说,徐则臣在创作中力求最大限度、最真实地保留历史和现实的细节,这种创作的态度与扎实的功课非常令人尊敬。

“我们可以看到,徐则臣在《北上》中勾勒出了这样一幅夜航船的动人画面。千里长夜,灯火为伴。谢平遥船舱夜读,想到1839年龚自珍自京南归,而他此时北上,南归是重返故里,北上却是无所知之地,不禁神伤。看得见的是运河,看不见的是来时与去往。大水汤汤,溯流北上,这一行崎岖渺茫,还乡却不知路在何方。这其中,有知识分子面对古老中国遭逢巨劫奇变的举目茫然,运河之子在漕运断流之前的隐忧与敏感,中西文明碰撞之时国人寻找精神原乡与到世界去的矛盾与撕裂……这一个民族的秘史与旧邦新命,最终尽皆付予了眼前这一条大河。”陈玉成说。

陈玉成也认为,作为当代70后作家群体中的领军人物,徐则臣近年来的创作始终保持着较高的水准。“在这二十年的创作道路中,运河也始终是徐则臣作品序列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背景。从早年的《运河书》到其代表作《耶路撒冷》,运河的影子从未缺席过。《北上》中,其看似处理的仍是熟悉的题材与主题,实则是在熟悉的运河水中努力寻找着一片陌生的天地。他走出当代大都会外乡人的生活,深入运河旧境及近代中国社会的肌体深处,以一条千年长河的兴衰命运写下了自己对于一段百年国史及颠沛命途的深刻洞见。全书横跨历史与当代、朝野与官民、南北中国与东西世界,为近几年来已近繁荣的运河题材书写,贡献出了最具温度与力度的一次创作。”陈玉成说。

另据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消息,《北上》在获奖后现已加印10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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