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里的金荣,看单亲家庭的无奈与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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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作为一部末世小说、悲剧小说,为了多层面呈现其凋敝之势,在家庭状况的设计方面,也是很少有齐全的家庭。

有夫妻齐全却无子嗣的如贾赦和邢夫人、贾珍和尤氏、贾蓉和秦可卿,有单亲母亲薛姨妈、李纨、夏太太等等,有单亲父亲如秦业,有无父无母的孤儿如黛玉、湘云、贾瑞等等。

这些残缺的家庭大多数是富贵家庭,其中也有贫困寒门家庭,如金寡妇和独子金荣,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仅在第九回和第十回一次登场之后,便杳无音信了。

因为《红楼梦》小说止于八十回,这对母子的结局读者不得而知。但是,按照红楼梦中无闲笔、无闲人的特点,金寡妇和金荣也并不是平白无故的出现的,曹公在八十回之后,肯定会给他们一些情节安排的。

根据知名作家、红楼梦学者刘心武的探佚和推测,在八十回之后,贾府被查抄、宝玉等众人被羁押。当权者念及宝玉年少,并未发现违逆事实,使得宝玉获得了释放遣返原籍的机会。

而作为当年闹学堂中的另一派领头人物金荣,虽读了私塾却还是一无所成,仍旧与寡母相依为命、勉强度日。对当年闹学堂时宝玉令其下跪道歉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便借机落井下石,以呈状诬告、当面羞辱等方式,发泄当年的私愤。刘心武先生的此种推测,也是不无道理的。

环境造就性格,性格决定命运。金荣作为贫困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通过其在第九回、第十回闹学堂事件前后的表现,金荣的性格呈现出了依附、莽撞、胆小、偏执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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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不自重的依附。在贾家的私塾里,有贾姓的子弟,也有其他像金荣一样通过一定的关系进来的外姓孩子,可谓是龙蛇混杂、品性各异,入学的目的也是各异。

有像贾兰贾菌一样,努力学习的好学生,当然也有像贾蔷、薛蟠之流,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特别像薛蟠,来上学读书的目的是为了“结交些契弟”。

那些虚荣的、心性不纯人,“图了薛蟠的银钱吃穿,被他哄上手的”,金荣便是其中一个。假如金荣是个自重自强的人,便不会为了占一些银钱吃喝的小便宜,便成了薛蟠龙阳之兴的猎物。

其次是不自知的莽撞。金荣是通过自己的姑姑璜大奶奶的关系,才有机会进入贾家的私塾读书。而璜大奶奶的丈夫贾璜并非宁荣二府的公子,只是贾氏同族的子弟,“守着些小的产业,又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请安,又会奉承凤姐儿并尤氏,所以凤姐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他,方能如此度日”。

也就是说,金荣与贾府的关系实在是勉强的很,但是他却挑衅了有宁府第一得意孙媳的姐姐和宁府第一宝贝公子宝玉作后盾的秦钟,仅仅是因为嫉妒秦钟与长相甜美的“香怜”关系亲密。

在被小厮茗烟辱骂之后,更是恼羞成怒,“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秦钟”。宝玉是何等人物,是少一根汗毛都有人心疼的人物,摆不正位置、参不透身份的金荣,竟然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

再次是不开窍的偏执。第九回的众顽童学堂混战的闹剧,最终以贾瑞威逼利诱金荣向秦钟下跪道歉而结束。小孩子本来都是心智不成熟的顽童,发生点儿口角、打斗也是正常的事情。火熄了、气消了、闹够了,也就烟消云散了,何况这场闹剧的挑起者本来就是金荣自己。

但是,金荣却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越想越气,回到家里还是依旧的念念不忘、唠唠叨叨。后来,为了能在贾家私塾继续上学,不得不忍气吞声,可见其性格的斤斤计较和偏执。

就像刘心武先生的推测,这份怨气一直憋在金荣的心里,直到宁荣两府败落,因为秦钟已亡多年,作为罪臣家属的宝玉自然会成为金荣宣泄怨气、报当年下跪之辱的对象,从而落井下石、百般羞辱。

如前段时间在网上一度被热议的“二十年后学生打老师”事件一样,一份在心中积压了二十年的愤恨,使学生对自己的老师拳脚相加,愤恨使他丧失了理智和对法律的敬畏,更为自己在大好年华时带来了牢狱之灾,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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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金荣为什么会形成这种性格呢?古语讲: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现代社会讲: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实际上就是在强调环境和父母的认知观念对孩子的深远影响。

金荣的母亲金寡妇对金荣都曾灌输过什么样的认知呢?从她在第十回对满腹怨气的金荣的一番话中,我们是可以看出的。

他母亲胡氏……因问道:“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我望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省出来的,你又爱穿件鲜明衣服。再者,不是因你在那里念书,你就认得什么薛大爷了?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了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还难呢!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顽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

金寡妇这一段话透漏出了她在对金荣教育引导上的偏离和错误。

一是出发点的偏离。孤儿寡母,生活困难,没有能力请先生授课,金寡妇托着小姑子璜大奶奶,使金荣得到了免费上学的机会,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无奈之举。

但是金寡妇觉得金荣去上学后,最令她满意的是“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

此语透漏出的金寡妇把儿子去贾府私塾上学的根本出发点,好像不是希望他启蒙心智、增长见识、学有所成的,而是能省点儿家里的开销,这种严重偏离显得那么可笑。

二是认知引导的偏离。作为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志于学、专于学。而金寡妇的理念却不是这样的,对于金荣因为在私塾里吃喝省下来的钱,她的安排是满足金荣“爱穿件鲜明衣服”的追求物质享受的需求,而非用于笔墨纸砚书籍的学习和精神的需求。

这样的生活目标设置和教育引导,怎能培养出志向远大的孩子?难怪金荣在私塾中不是专注于学习,而是把精力放在了谁和谁挤眉弄眼的无聊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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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错误理念的灌输。通过进入贾府的私塾,金荣完全可以结交一些积极向上的孩子,互相影响、互相交流、互相鼓励,实现学业上的进步和能力上的提高。

而金寡妇觉得金荣在私塾里认识薛蟠是最大的收获,因为“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这二年也帮了咱们有七八十两银子”。如此一来,金荣甘心情愿地掉入纨绔子弟薛蟠“结交契弟”的陷阱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四是教育措施的错误。当金荣从学堂里回到家中,可谓是满腹委屈。作为母亲的金寡妇,理应耐心地倾听儿子的倾诉,并进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疏导,把那些不良情绪疏导开来,而不是一味的指责和压制,“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顽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

结果,本来就斤斤计较、偏执的金荣,便把这份“怨气”埋在了心里。这份怨气经过几年的“发酵”,变成了对失势宝玉的疯狂报复。

诚然,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不好教养,容易出现问题,何况金荣这个单亲家庭的寒门学子,还有这样一个糊涂母亲,再加上他也处在那样一个“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病态黑暗社会,他怎么可能会寒门逆袭成为“贵子”。

作者:温暖前行,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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