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祖儿:委屈就哭,哭一下就好了

null

文|翟锦

21岁的年纪,宋祖儿还没遇上什么可称之为困境的事情。她6岁开始演戏,从小不惧镜头,妈妈念一遍台词,她就能背下来。那时对演戏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事她能做得了,其他人做不到。 

这天赋一直没丢。但等到宋祖儿18岁再回演艺圈后的好几年,出演的作品水花不大,周围人都只能屡屡提及《宝莲灯前传》里的哪吒,那是她早期作品里最为人熟知的角色。

宋祖儿曾困扰过,但现在她释怀了,因为有了《九州缥缈录》。宋祖儿饰演的羽然,是个“黄蓉型”的女孩,有“精灵感”,不好演,导演试图用演员天生的气质走捷径,原作者江南评价说:“但自带光圈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她有无数的小心思,她还得是坚定和勇敢的,男孩子气却又好看的,这是个符合程度很高的角色。”

在接受采访这天傍晚,宋祖儿还要去赶飞机,她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动来动去,衣服松松垮垮。她性格明快张扬,有时觉得自己太急躁,但从不觉得接纳自己的缺点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挺爱自己的,“宋祖儿这个人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别让我想干这件事,想干我会咬着牙怎么都干完。”

在人群里,宋祖儿时常是照顾别人的角色。不喜欢撒娇,不抱怨,因为情绪无用,她总是去解决问题的那个人。因为性格太像男孩,以至于最困难的是演恋爱的戏,拍《九州缥缈录》的时候,和姬野拥抱,张晓波导演说她:“能不能身体柔软点?你这太像两个好兄弟好久不见,哎呦,抱一下”。

和家人相处的模式也一直如此。她叫妈妈何姐,在身边工作人员看来,妈妈少女心更重,宋祖儿反倒像一个姐姐,出门了叮嘱妈妈家里的水电气,手里头钱够不够用。但能给人安全感和依靠,可以让家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琢磨看价钱标,对宋祖儿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艺人的角色之前,宋祖儿首先是一个21岁的女孩,想恋爱,想和朋友出去玩,想陪在家人身边。她珍惜这种烟火气的日常,有次出去旅游,她就站在小区的门口,看着人们拎着菜回家,开灯,走来走去,忙活晚饭,就觉得很幸福。

以下是宋祖儿的自述:

null

我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演员而存在的人

我就没当过童星。童星你得是小时候演戏火了的,演了足够的戏,确实付出了那个努力。我只是小时候演过几部戏,而且那时候CCTV8哪有什么火不火啊,我那只能叫儿童演员。

以前我总听别人说哪吒哪吒的时候,挺烦的。那时候我没有作品,不想被定义,所以我去拍了《九州缥缈录》。现在我有这些戏,我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困扰了。你看最近就不会再有人说这件事了。

选羽然这个角色时,导演看了很多女生,这个年龄段基本上他都看遍了,我去试戏的时候,墙上羽然(照片)底下贴了很多(试过戏的)人的照片。我自己也知道,大家都想演这个角色。但最后选了我,也是因为我可能跟她身上有最多相似的地方。 

我拍戏不会写人物小传,都在这里(指了下头),在这里(指了下心脏),而且我记得还挺清楚的,别人的戏前后是什么,我大概都能记清楚,我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认真,但这可能也是天赋吧,都在脑子里。

其实这部戏最开始吸引我的是张晓波导演,我很喜欢他,说实话,我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压得住,因为我挺大大咧咧的,但是导演说话,你愿意听,他像爸爸一样,给你的感觉很踏实,而且我是双子座,双子座是只要稍微觉得你没我聪明,内心就已经占了上风。

导演和演员之间的信任非常重要,特别是《九州缥缈录》这么大体量的戏。导演是一个泪腺特发达的老头,跟你聊着聊着自己就会哭,你会觉得他很真诚,你能感觉到他希望把这件事情做好。

有人会说《九州缥缈录》不好,但对我来说,我不能把它当成一个让人去评论好与坏的商品。《九州缥缈录》当时有一阵子不太OK的时候,我们心里挺难过的,它播的那天,大家都很想哭。那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在我们演员的群里,大家连着发「铁甲依然在」——你会把它当成一个孩子,你希望更多的人像我们一样可以理解在它身上的用心。

但这个圈子不是本来就是这样吗,很多事情说不准,很多事情没有理由。起码我觉得有一天我在进下一个剧组的时候,我说我在《九州缥缈录》里演羽然,挑不出太多毛病。我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演员而存在的人。

null

《九州缥缈录》剧照 

干了这行的人,除了接受,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我高中在美国读了两年,放假就回国来拍《洛杉矶捣蛋计划》。跑路演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还挺适应这种环境的,那种每天工作紧紧的,跟别人说话聊天,还挺好玩的。你发现你还可以演,这东西不会因为你年龄而消失,你不会害怕,你不紧张,仅此而已。台词背得很快,在镜头面前不紧张,这就是全部了,你觉得演戏需要什么?演戏不需要什么。 

后来我想还得去学一下表演,是因为哭得太累了。《九州缥缈录》后面全是在哭,一直在哭,而且演戏我觉得不能全靠天赋吧,不能因为自己有一点天赋,你就非得把自己榨干了。 

继续拍戏,我妈对我就一个要求,必须上完学,她说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这也是需要的,演员这行进门不难,活也不难——难也难,没那么难,取决于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想走多远。我倒没想清楚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我起码不能浪费老天给我这一身东西,和我前面的努力吧。 

小时候我妈差点就送我去军艺了,她就喜欢我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而且我从小就自立,动作又快。我妈妈逼着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出去只让我问路,她自己都不问。我也不知道她是想培训我,还是因为她自己害怕。

出国也是我自己的主意。何姐就是,你要能把自己弄去,那你就去呗,我能给你提供的就只有你的学费,剩下你随意。我在淘宝买了一个skype,打电话聊,去问学校,所以他们现在说我是流氓式英语。我英语是看美剧学会的,我这方面还挺厉害的,没有什么语法,没有什么对不对,反正能说明白,“哐哐哐”一顿跟人侃。

第一次出国,满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期待。那时候觉得一个人出去挺酷的,但一到美国,要在机场拿托运行李,我就哭了,因为我拽不下来,那是你第一次发现你的无助感,家长不在身边是不一样的。完全陌生的城市,人皮肤的颜色、眼神,说话的语音、语调跟你以前从小到大活了十几年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你就感觉自己被扔到一个大锅里,“咣当咣当”在煮你。不过那种无助感持续了两天就好了,我生存能力比较强。相比于去抱怨各种各样的问题,我是属于去解决事的人,不是会坐在那儿喊的人,没用。

就像我之前在美国寄宿家庭,因为我还有一个月马上就要回国了,他不想给我换房间了,就让我住地下室。你可以理解人家,搬来搬去也挺麻烦的。地下室是他们家仓库,放的是那些不要的沙发,四周是空的水泥墙,边上有两个猫砂盆,我从那时候才知道猫会吐毛球,经常吐在我的衣服上、床上,跟口痰似的。 

小女生嘛,第一反应就是委屈。但我也没去跟人家掰扯这个事儿,这是别人家,那时候你说英语有多好,也没多好,就是能说得明白,而且你觉得人家说的也对,就一个月了,第二年我也不住在这。

委屈就哭,哭一下就好了,哭完之后装饰,我那地下室依然弄得挺好的。当你改变不了你的生存环境的时候,就试着接受它,然后把它变好。

我挺爱我自己的,我觉得我是完美的。缺点什么的,我想改都能改,我一直跟他们说,宋祖儿这个人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别让我想干这件事,我可以不干这件事,但是你不要让我想干,想干我会咬着牙怎么都干完。

就像高考似的,我没在国内上过高中,六个月准备,还拍着戏,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所有科,我是自学的。只有网课,或者把老师请到襄阳(当时剧组在襄阳拍戏),但是你也不可能天天把老师留在那儿。

五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两年全都学完了,两年里所有的天津模考卷,我全写过一遍。我最后像一个题库,靠本能反应写题,不会写的我可以抄答案,写一遍抄一遍,就来回来回抄。我当时手上的茧子,掉了一层皮长上,掉了一层皮长上,夸张到这样。文综,三年,三本书,来回嚼,天天背,脑子全是乱的。也没有时间表,有时间就弄,说难听点,拉屎都得看题。 

唯一的娱乐方式,就是跟刘昊然他们吃火锅,他们会在我做模考题的时候敲我的门,问我老师说她什么时候做完题啊。这是那段时光里唯一能让我放松一些的事,都是同龄人。有一次他们叫我去吃火锅,他跟若轩两个人下来敲我门,特别幼稚,一敲门就跑了,我老师去开门,怎么楼道里没有人啊,还从门缝里塞手机出来拍我。 

我当时翻了个白眼,他们说我头秃,发际线已经到后脑勺了。天天做题,我真的是薅头发,快发疯了。我吃火锅的时候也在写题,等火锅热的时候也在写题。

null

《九州缥缈录》剧照 

干了这行的人,除了接受,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都是自己选的。我自己说的要高考,要上学,我自己说的我要拍《九州缥缈录》,赖得了谁呢。老板和我妈他们都说,太累就别考了,因为那时候他们都觉得我要不行了。  

我后来是自己逼自己,没人想让别人笑话,我们的分数太透明了,我在国内没上过高中,我的高考分数拿出来,我不丢人,我对得起自己就OK了。

有痛感,这个人才是对的

我还真没什么困境,挺无忧无虑的,你们别老想着我特忧郁,我真的没有什么故事,挺开心一孩子。

年龄也挺小,恋爱也没得谈,我经历也比较简单,就那么点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一天天的,想找点难过的事儿都没有,除了抠脚就是做首饰,织毛衣,看剧,我还有啥事儿啊。

叛逆期我也没有,因为这事我还特别委屈。我以前跟我妈说,妈,为什么别人叛逆,我没有?好生气,我要叛逆,我妈说你叛吧。我说我今天晚上就要玩游戏,就夜里玩,我妈说你玩吧玩吧,我下了《英雄联盟》,半夜定好闹钟,半夜起来摁了半天,打不明白,给我气得。后来第二天早上,我说妈我不叛逆了,我妈说为什么,我说不会,太难了。

我跟我妈是有商有量的人,她能理解我,我也能理解她,我生活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我妈都知道,我妈生活里出现的人,我也会知道,这是两个人保持的真诚。我觉得我能有今天,有这样的一个生活经历,跟何姐分不开。因为她给我足够大的空间,对的错的,她都放手让我去做,像打耳洞,这事不都是小时候叛逆干的嘛,我是初中时我妈带着我去医院打的。

但是我妈对我提了一个要求,这辈子你只能有这俩耳洞,不能再有别的了。我跟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姥姥不在了的时候——那时候我看网上有亲人去世,纹了一个刺青,一扫就能听到声音——我说那个咱俩都去。

我习惯性地会照顾别人。其实没人想做这样的女生,但可能因为我妈是公主吧,所以基本上事情都是我弄,我妈跟朋友出去旅游,都是我给她订的车,找的人,那没办法嘛。司机找不着我妈,我妈不接电话,不知道自己玩儿啥去了。我还跟司机说,我说师傅,对不起,你看我妈那样,我们家遇着一个公主,怎么办呢,忍忍吧。

我妈这几年一直忙着带我,身边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我有意把她带到我的生活圈里,包括林允,有时候我不在家,她随时跟我妈吃饭,还有我身边的这些好朋友,毛健(经纪人)也是,包括我其他工作人员也是,我姥姥搬家,我都让他们去一趟。

我现在跟我妈互相鼓励学东西,约好今年秋天一块考摩托车证。她前一阵子还去考了枪证呢,不是为了别的,她喜欢,就考呗。像我妈不爱看书,我看完哪个,觉得她能看的,我就让她再看,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我就推荐给她了。

何姐今年51了,但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我觉得这是我的成果,就像我的一个作品一样。我教她穿衣服,帮她搭衣服,带她去接触新的事物,带她去做美容,带她去做美甲。说明我让我妈过的很快乐,这是我自豪的事情。我姐的男朋友跟我说,你每天夸女人一次漂亮,她就会变得越来越漂亮,我每天都夸我妈,妈妈,你真漂亮,就是把她当朋友处嘛。

null

受访者供图

反正我是觉得做艺人是做艺人,但我在做艺人之前,我是个人,是个21岁的女孩。

就像有一次我出去旅游,站在一小区门口,下班点,看人家上下班进出门,开灯,看着里边人在走,没什么原因,就是喜欢。就是我们得不到的那种烟火气,得不到的那种有人在家等你的感觉,每天固定时间回家的那种感觉。

我以前刚回国的时候特别胆小,对圈子不了解,只想安安静静拍戏,不敢交朋友。不敢跟人聚会,不敢去唱歌,不敢跟他们出去吃饭,就小心翼翼地觉得不要给大家添麻烦,做个好孩子,这是一种责任感。因为好多时候,最辛苦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身边工作人员。但后来我渐渐也开始交朋友了,确实也是成年了,21岁了,开始跟他们一起去唱歌,一起去看演唱会,一起去旅游。

因为我后来明白一件事,再怎么样我是个人。每个人心里对这个行业有不同的权衡,有人觉得确实很重要,所以他愿意为了事业放弃很多东西,但是我不希望自己活成那样,因为我到下一个年龄段,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心态,我还会不会想要跟别人接触,渴望这些东西。

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坚持。就像大家都会说尽量不要交圈里朋友,特别是女艺人之间,同一年龄段的,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那我跟林允现在关系也挺好的,那林允全都是好的新闻吗?或者说我全是好的新闻吗?那也不是,我们俩有互相误会的阶段吗?也有,但是能到现在这步,就是她保持着没有相信外面说我的那些,我没有相信外面说她的那些,就靠自己接触,人将心比心。人是多面的生物,至少我眼前的她不是网上传的那个她。

大家都说它不好,但你别自己设限,我一直是抱着一颗炙热的心先去接触它,受伤了,我不委屈。有痛感,这个人才是对的。

包括《忘不了餐厅》为什么大家觉得我跟老人关系相处那么好?人是有感觉的,你对一个人真不真诚,是真的关心他,还是录制时作秀,老人他不会感觉不出来的。

我其实幸福感来源特别低,跟好朋友一块吃一碗饸烙面,人家做一顿饭,出去能光明正大的遛个弯儿,逛个街,可以在上海路边小酒馆一起喝杯酒,这都是我想要的生活,不是那种纸醉金迷地喝酒,是舒舒服服地,坐在旁边喝一杯东西,聊个天,吹吹风。

转载请联系我们

null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