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平:可以狂野,但不可以自以为是——评野夫的《闲话王朔》|随笔

文/傅安平 今天读至野夫的一篇文章,写得很好,读了多遍,但我仍想驳议几句——不敢说驳斥,因为很多看法

文/傅安平

今天读至野夫的一篇文章,写得很好,读了多遍,但我仍想驳议几句——不敢说驳斥,因为很多看法无关对错,只有关主体感受。

一.我对作者们的一些印象

野夫在文化圈子里有点名气,我听闻过,但没怎么专门留意,所以谈不上了解。无知者无畏,这也是我敢驳议他几句的原因,若真了解了他的高才,我恐怕反而不能直所欲言。

这篇文章的题目叫《王朔也许不是什么好鸟,但他比这个社会的多数文人活得真实》,字数很多,一个不短的句子,单是这点,我目前是做不到的,我怕以这么多字数的一个句子作题目投稿,编辑看了第一眼就感觉不爽,心下一句“刁毛”就直接开了我的稿子。

但编辑不会随便拒绝野夫或王朔他们的稿子,这点我知道,哪怕是《人民文学》这样的大刊。这篇文章里就讲了,他们策划好的书本社不敢出版,《长江文艺》社长,也是野夫的师兄,亲自奔来北京找王朔面谈签约出书,就是一个例证。他们仨喝壶小酒侃回大山,就弄出本书了,大出版社出的,这能力能比的人不多,这种待遇我辈望尘莫及。我从这里看到的是他们圈子里外面人很难触及的人脉关系,可酸死了。王朔和野夫的名字,就是可以随意通行文坛的万能钥匙。

王朔我久闻其名,自然不必说,我有一点佩服的印象,但没有那种睹其文如晤知己的感觉。我这个人内心喜守静笃,不习惯在现实中与巧舌而逞机锋之人为友,老夫子也认为“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 。但在皇城根下大院子里混慣了的人,大概生来就会嘴皮子功,又比如冯小刚导演的那种京油子味外地人是学不来的。

二.我对原文的一些评点

1.这样一位稀世无多亦正亦邪的怪物;和贾府那个末世公子一样,原是口中衔着一块玉来投

胎的。

这句话,是仿《红楼梦》而写的吧,文人气很足,如果是写小说,无妨;如果是写实,我想发笑,难道王朔也是“乃不世出的宝贝”?呵呵,有这么稀罕吗?说某些天才科学家还行。此处当评二字:足恭。

2.他深有感慨的说――当世只有三个聪明人令他畏服,—王朔,—姜文,—郭力家。

这处用破折号,学周树人吗?若非学他大先生,我不明白此处用破折号道理何在?莫非神来之笔?

还有,郭力家,惭愧,我真没听过,居然是他们眼中的当世三个聪明人之一。汗流,只怪自己读书少,没见识。幸而作者明事,接着介绍,“其三是东北诗人,是我朝夕相处的兄弟”,这就不地道了,这话私下讲讲没毛病,写进文章让全国人民都接受他们的看法就是不考量民意了,他们真是“抬举兄弟”了。

实际上,自古至今,本人窃以为诗人中就没一个真正聪明人,真正聪明人不会把写诗当正事的,仅以修乐身心为度,以为然否?“谪仙”李白太把写诗当回事,结果呢,惹得志大才疏,其他很多诗人就不用说了。北岛就坦承写诗写久了总被人家斜眼,后来开始写散文似乎才得到宽恕” ,他的堂妹直言拒收他的诗集。那些因写诗入魔而造事的人,说实话,我真不敢苟同。

3.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于今则为烈了。

前八个字,我同意,但后面一句“于今则为烈了”,这说法也是不负责任的,只能算是酒桌上的赌气话,不符合事实。

实际上,现在网络化的时代,才是自古至今文人最自由的年代,也是文人最大众化的年代,不要轻易把大众自由评论认为是文人相轻,任何评论少不了是要针对人的,“就事论事不对人”的说法很不好讲。反言之,既然他们认为当世只有三个聪明人,那些不够聪明的大众文人互相轻视也是有道理啊,这符合他们的修养水平,就象现在的社会主要矛盾是符合现在的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一样,很客观。

文人相轻,也有其职业的客观原因,怪不得文人,俗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讲它的。

4.他一般都会搬出几个发音不准的洋名,以示自家的博览和对本族的不屑。

不错,很多二流包括一流的作家,喜欢不时罗列一大串洋名,什么欧洲南美甚至阿拉伯的,给阅读者制造头痛,他们这样干私心很重,不厚道,我以之为仇。

恰巧,我手边看到北岛写了这么一句,“正是由于漂泊,我结识了施耐德、帕斯、特朗斯特罗姆、布莱顿巴赫等其他国际知名作家,也结识了象芥末和于泳这样随风浪沉浮的小人物”,呵呵,这不就是一个例子吗?北岛脑子里好像也是媚洋的,瞧不起本族人。在普通阅读者的眼里,那些洋名、中名有高低区别吗?什么国际知名,现在标榜“国际知名”“著名”的人比狗身上的虱子还多,各种协会比狗窝还多。

5.读王朔而不笑的人,我基本可以判断为需要去看心理医生的病友。

这句话,唉,无语,算它又是酒话吧,有点率性也无妨。如果不是酒话,那我想回送给作者两个字:傻冒。这是他随便咒愿别人应得的回礼。名家对普通群众写文章,应该自觉怀有一种长者发自内心般的慈悲与暖意,摒弃咒语。社交平台里发“若说假话死全家”“不转发父母不顺”是要讨骂的。

6.当今天手机短信的讥刺段子已经铺天盖地肆无忌惮的调侃当局的虚伪,并引发大众在恐怖高压下的娱乐风暴时,我们不能忘记正是朔爷发起了这种正邪兼收的时潮。

是吗?意思是那些段子手都研读过王朔的写作风格?反正我不相信。或者还是说王朔的文字更象段子手的口水语言,来得自然?作者这种没谱的评论,也像个段子手来得那么随意,实际上,嘲讽调侃当局是每个时代、每个地方人的能事。

7.几乎从他出山开始,一种对专制的调侃慢慢进入大众生活,一张一张的揭开那些腐蚀了我们几十年的权势的虚张面皮。

以及接着的几句,什么 “大众媒体的标题,都在摹仿他的戏谑语法” ,我真是读出了吹牛皮的味道,真的,这牛皮吹的还不小。王朔,自己也不敢这么承认吧?

不过评论人一向喜欢漫天夸捧,这大家都是知道的。批评人让人难受,评论人多有不忍,不是什么人都能大度接受批评。

8.我不是那种因为久仰就一定要钻天打洞去攀结的人。

既然不是攀结,行文用句何必那么卖力夸张说好?古人云过于人情,必容隐伪,单从本文来看,媚夸之心已经很重,作者为了兄弟真是够拼了。作者笔下的“迅翁”,可从没这么卖力夸一个文坛老人的,文坛老人都是人精,知道怎么出名;不需要别人来夸,锦上添什么花。作者应该多夸夸文坛后进,扶携不止——我就不包括了,我没前途。

9.人家有难嘛。于是所有的稿酬就全部赠与了**。

这是我看了最敬服王朔的一段,为朋友解困也罢,还只做不说。所谓行胜于言,就是指这个吧,嘴皮子说再多对别人好也不顶正事,巧言令色鲜矣仁,看真人就要看他做了什么。

10.其实,抽几口大麻抑或嗨两回,在今天的文艺圈可谓常事,要是我,就承认品尝过体验过,你又能将我如何。这和运动员吃兴奋剂一样,顶多也就算犯规而已。反正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塑成青少年的楷模,哥们就这德行,爱谁谁呗。

这段让我骇然,骇然,我佩服作者敢写的勇气,但不欣赏他为了朋友放弃应该秉持的原则,做人的底限,忠而不仁。依他这种义气性儿,若朋友当汉奸大概他也难免附从,见谅此言。

嗑药,绝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说出来已经够无颜了,任他们自命是什么痞子作家还是当世才子,都不该嗑。这种痞子般的表态产生的后果无法评估,可能会带出更多的嗑药痞子。“爱谁谁呗”,这德行。我倒想知道有多少名人是在京城嗑药,并嗑出更大“名声”的,那帝都之地到底有多堕落。

易中天先生就讲过,“你问当下中国缺什么,我看最缺底线。这很可怕。一个人,没了底线,就什么都敢干。一个社会,没了底线,就什么都会发生”。诚然。

11.他跟谁谁睡觉了,干卿鸟事,国务院开新闻发布会,你咋个不敢去问那发言人睡了几个女人呢?当官养情人的更普遍,何必跟几个风流才子较劲――人家这还是真正各无所图的健康情感呢。

这是为朋友的糗事正名吗?还几个风流才子,宁不是下流才子?人要下流的时候,才子和贪官、贱民还有什么高下之分?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比如那个什么“狼教授”。

一句话,帮兄弟的忙可以,帮别人擦屁股,真不是什么好活。

12.王朔也许在世人心里,不是什么好鸟,我也不觉得他有多么崇高。但比起这个社会的多数文人,我觉得他活得真实,活得像他自己,活得性情天然。当多数人都在伪饰下正襟危坐的时候,这厮却在那里率性任情的胡作非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既然心里明白朋友的那些鸟事,就不必硬着头皮上了。爱朋友可以,若一定要把荆草变成芝兰,真的没必要。处那盛世红尘,能当芝兰洁身永好殊为不易,只有当荆草才能随性而为自得其乐,无所谓生前身后名。荆草就是荆草,王朔就是王朔,人家既然敢作,就不需要作者费力去粉饰什么“性情天然”,他的“胡作非为”“活得像他自己”才是真的,天然性情不带这么玩的,群众眼睛都不是白长的。什么是真正的性情天然,去读读王義之、嵇康等名士好了,他们懂。

三.评点之后的一些心里话

以上从原文摘句若干,逐有评点,大多不服。如果只为附和,我就不必写了。既然他们敢妄谈鲁迅,猛批金庸,那我也不妨学学他们,妄谈一下他们,应了那句老话“自有后来人”,想来他们也不会苛责于我。

其实啊,中国容量之大超出了一般人能想到的,知道王朔的人,其实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多,知道野夫的人,那就更少了。这不是打压他们,其实他们也清楚,文坛本来就是一个酸菜坛子,装的只是佐餐小菜,不是填饱生活的主饭主菜。文人是依附于物质生产者也就是群众的。

文人容易忘掉自身局限,写起文章来老有一种“俱怀逸兴壮思飞”“众人皆醉吾独醒”的错觉,抬眼都是“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结果停笔之后,环顾四壁,才发现自己仍不过是现实中的一个寂然旁观者,萧索无限。当代不少文化名人的通病,就是没有经历足够广泛的社会现实,厘清笔下的社会责任,心下只有小朋朋党党还是不行的。思想可以狂野,但写作不能自以为是。

如果作者文章是写给他们圏内朋友们看的,也罢,随便他写,作为圈内谈资;如果是写给普通大众如我这等人看的,那他应该多少知晓一点我们的真实理解水平,接受程度。我这篇文章,就希望能告诉他们一点我们的真切感受,不是那么知趣,也不想取悦他们,只要发自内心。

初稿写完,偶然搜索,才知道这篇文章原来的题目只有四个字,“闲话王朔”。这个平台转载名家的文章也没什么,还把题目改了,够“社会”了,呵呵。没过半天,我再去看,发现它变成了一行字“由用户投诉并经平台审核,涉嫌违规”,被禁了。窃笑,这该不是野夫先生本人生气了投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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