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淑章先生一起参加烧麦研讨会 我才知道什么是大家

我望向李淑章先生。

他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有好几个人或陪同或迎上去,引至他的桌签儿处就座。

他端坐在长条桌远端,面庞清癯,须眉皆白,双眼睿智,身上自带光芒。这个光芒是什么,学术名望,确实,先生是大学教授,内蒙古汉语言研究会名誉主席,国学研究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等等,不一而足。是人气,几乎每个同先生见过的人,都津津乐道,提起先生,感叹他的才学人品。还是其他,我说不清楚。

我们共同参加一个关于烧麦的研讨会。主持人为了表达对先生的尊重,特意安排他在前面发言。我原以为先生来参加会议,只是泛泛而谈一番,增加会议的分量罢了。没想到先生准备得很认真。将手提电脑摆了出来,连上会议室的大屏幕。临会的十多个嘉宾都比先生年轻许多,但除了一个在校研究生用电脑放了一个自己制作的动漫外,再没有一个人使用电脑。家人称提醒过我,把发言内容制作成软件,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弄那个干啥,太麻烦。

先生对烧麦很熟悉,家族中很早就做烧卖,说到呼市烧麦馆中的明月楼一画,更是津津乐道,如数家珍,令人大开眼界。先生吐字清晰,表达准确,坚定无疑,众人发自内心,掌声一片。

回到座位,先生意犹未尽,说到早年走西口,家里就做烧卖了:

我做烧卖是有独门秘技的,但是我一会儿再说。

先生卖了个关子。

我期待先生说出秘技,因此对先生在后来的议论时时在意。众人争相表达对烧麦的认识,发言大大超出规定时间,显得冗长。看看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坐不住了,不时站起走动。先生却不动如松,并在会议间隙,谈自己对烧麦的认识。我没有得到制作烧麦的秘技,且听到先生说,烧麦应该来源于山西。这令我不禁有些多心,因为我一会儿要表达的恰恰同先生相左,看先生的气势,一会儿听到我的发言,多半儿不会赞同的。

终于轮到我,一开场,我就说因为李先生在座,我得尽量文化一些。李先生笑了,众人皆笑。

我就讲烧卖同蒙古人有关。引用宋末元初文人陈元靓《事林广记 大茶饭仪》中记载,说明元初蒙古人在举行宴会时,就有烧卖、酸奶、烤全羊等食物。我发现先生不作声了。我进一步说明,烧卖,同回族有关,元人忽思慧《饮膳正要》中大量记载,在每道主食之后,总要辅以某种汤,这种习惯,同现今呼市烧麦馆儿中吃烧麦时要喝茶习俗有关。并自问自答,元人的汤,是不是有水之意?我有些意外的是,李先生插话,我告诉你,在古汉语中,汤就是烧开了的水。这不是在间接支持我的观点吗?可我要说的,同先生的主张越来越远啦?我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再后来,我论述了烧麦同成吉思汗西征的关系,同古老的突厥语的关系,提出成吉思汗西征带回了这个突厥地区的食物,烧麦应该是突厥语sim(食物)的音译。发言结束,赢得掌声。

果然,先生开口点评了:你几次提到成吉思汗,只有一次读音对了。

我汗颜。

我要听到先生对我展开批判了,却发现不再说话。

研讨结束,先生走向我,握住了我的手。我以为要听到指斥胡说八道了。可是,却听到先生特有的抑扬顿挫的声音:

你讲的很好,这才是真正的学术交流。

我有些懵了。先生不是主张烧麦起源山西吗,我的观点,同先生完全相反啊。

会后,主办方留大家吃烧卖。我到楼下见一个中年人在等人,我们交谈后得知,他是李先生的儿子,专门开车送李先生来开研讨会的。

到了餐厅,李先生已经就座,正在讲烧麦好吃的秘籍,就是要往里面加熬好的牛肉汤。我看先生虽然坐了一下午,但精神头儿十足,就请教先生高龄,答曰,八十有四。我吃了一惊,完全不像啊,就恭维道,有先生参加,这次研讨会是国家级水平。

不不不,先生哈哈大笑,宇宙水平。

众人都笑起来,被先生的幽默,率真折服。

李先生,李先生,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知识永远是雕虫小技,在优秀的品格面前,在“道”面前。

我有些明白,先生身上的光环来自哪里了。

(本文作者刘利华系内蒙古公安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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