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开眼看世界,竟还不如明朝人?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身为鸦片战争时的悲剧英雄,林则徐的一个名号,自鸦片战争后就格外响亮: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在那清王朝闭关锁国,举国“天朝上国”昏聩思想弥漫,却在鸦片战争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年月里。亲历时代剧变的林则徐,率先睁开了眼睛。他对于西方国家的主动了解,呕心沥血的“西学”探索,确实为那时代的中国人,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小窗户。接下来的“师夷长技以自强”思想甚至轰轰烈烈的洋务运动,都是以此为起点。

也正因为这“看眼看世界第一人”的特殊身份,许多人对于林则徐在鸦片战争时期的悲情遭遇,也是加倍愤愤不平。一个观点也曾长期流传:倘若道光帝没有罢免林则徐,就由这位“开眼看世界第一人”坐镇抗英,大清也未必蒙受战败耻辱,没准能给大英帝国一个难忘教训。

林则徐真有这么大战斗力?关键就要看,他“开眼看世界”的水平,究竟怎么样。

一:有限的“开眼看世界”

毫无疑问,在鸦片战争前夜的晚清政坛,林则徐就是眼光能力最卓越的佼佼者。比如后来他被流放伊犁,历经颠沛艰辛,却依然精准预言了新疆未来的灾难,发出“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的惊呼。如此眼界,在当时晚清政坛,几无二人。

而在鸦片战争前夜,林则徐担起“禁烟”重任时,他的表现,也是颠覆了好些人对以往“大清官员”的认知:主动找来《澳门月报》《世界地理大全》等外国资料,夜以继日的翻译学习,连西方国家的法律都学到了,甚至还一板一眼学起了外语。期间他组织编纂的《四洲志》,成了近代中国人看世界的桥梁。老友魏源以此为基础完成的《海国图志》,更在邻国日本掀起飓风,直接助推了震撼东亚的“明治维新”运动。

可以说,在“看世界”的态度上,林则徐十分认真,“看世界”的行动上,林则徐亦十分刻苦,“看世界”的影响上,林则徐更十分深远。但在“看世界”的成果上,林则徐个人的一些“学习收获”,却是相当“辣眼睛”。

首先一条“辣眼睛”的,就是林则徐的世界观。虽说比起那些闭目塞听的大清“精英”们,林则徐显然强了一大截但,至少在鸦片战争爆发前,面对雄心勃勃的英国,林则徐也同样是“天朝上国”思想上脑,看对方一样是“蛮夷”。为查禁鸦片,他曾亲笔给英国女王写信,但信中同样称英国“恭顺天朝”,教育英国女王要“感激天恩”。还宣称大清朝有“君临万国,不测之神威”,全文恩威并施,相当“给力”。

而且就是在给英国女王的信里,林则徐也发出了如此“豪言”:“叶、大黄外国所不可一日无也,中国若靳其利而不恤其害,则夷人何以为生?”这意思十分霸气:对英国还用打吗?咱不喂给他英国人茶叶大黄吃,他活都活不了。

与这一样“有限”的,还有林则徐的世界观。虽然他一直努力了解外部世界,但他也一度以为美国“并无国主,只分置二十四头人,碍难遍行传檄。”甚至还一度把土耳其当成美国的一部分。

甚至,就在林则徐“开眼看世界”的重要成果:军事武器环节。他也有错到离谱之处,他看到了英国舰船火炮的强大威力,极力引进相关装备,这认识着实甩开好些人一大截。但他同时也固执的认定:英国战舰“兵船笨重”,“只能取胜外洋”,只要进了中国内河,什么船坚炮利都不灵,管保杀他个落花流水。

就连英国士兵,开战前都被林则徐歧视了一把:别看英国兵用着洋枪洋炮,可这帮人生理有缺陷啊,他们的腿脚“屈伸皆所不便”,只要上了岸,就是“更无能为”。我们的士兵如果能靠近了打肉搏战,灭这帮“残废洋兵”毫无问题。

也正是这一系列固执的“看世界”成果,造成了林则徐一连串的错误:先是鸦片战争爆发前,他多次固执己见,坚信英国绝不会为鸦片开战,但为了应对战争,他也一板一眼,按照“英国船进不了内河”“英国兵生理有缺陷”等认识,一丝不苟操练军队。而那场炮火连天的鸦片战争,肆意横行珠江河道的英国船,甚至战术动作娴熟的英国兵,无不生动证明:林则徐看错了多少事。

当然,在当时闭关锁国的大清朝,林则徐“看世界”看成这水平,理论上已是不错。可倘若要比比“前辈”呢?比如,距离鸦片战争两三个世纪前,明末“开眼看世界”的“前辈”们。

二:进步还是倒退?

其实,在明清山河变色之前,随着西方殖民者窜犯中国东南沿海,明代时的东西方文化,也进入到一个碰撞活跃期,自16世纪起,也有一拨又一拨的明朝人,陆续睁开眼睛,重新审视外部的世界。

就以林则徐那掷地有声的“天朝上国”世界观来说,明代中后期的中国士大夫,也遭遇过类似的冲击:当时西方的传教士,陆续将世界地图带入中国,特别是利玛窦的《汉文地图六幅》,以精确的测绘,向国人全景展示了世界五大洲。然后还有传教士艾儒略的地理读物《职方外纪》,以详尽笔墨阐述了世界地理知识。更带来一个震撼观点:中国,并非一家独大的世界中心。

如此观点,若放在鸦片战争前夜,恐怕早被“大逆不道”的怒斥淹没。那么晚明的学者们,又会有多“愤怒”?晚明学者瞿式穀一连串感慨:除了感慨“中国居亚细亚十之一,亚细亚又据天下五之一”的世界之大,更连呼那“胥天下而尽斥为蛮貉”的自大,就是“得无纷井底蛙之诮乎。”曾是“独相”的晚明政治家叶向高,更一声服气好评:其言凿凿有据!

也正是这豁然开朗的世界观,催生了当时那一代中国知识分子,极度热情的学习精神。比起鸦片战争后“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探索来,明末的徐光启等人,早就喊出了“苟利于国远近何论”的响亮口号。从1581年至1644年,明王朝翻译刻印的西方国家科技图书,总共有近二百本之多。东西方的科技文明交往,前所未有的火爆。

积极的学习,也助推了中国传统科学的加速剧变。结合西方算学思想编纂的《崇祯历书》,从此影响中国数百年。《几何原本》的翻译,奠定了中国数学的教育基础。《勾股义》《同文算指》《实用算术》等西方数学图书,更强烈冲击了中国传统数学的理念。《泰西水法》《远西奇器图说》等物理工程著作,更把明清中国的工程水平带上新高度。通过引进西方科技“升级”出的“红衣大炮”,更成了明清战争的决胜利器。

那个中国大地王朝易代的末世里,同时代的西方社会,就在这火热的交流里,不停汲取中国文化的养料,甚至掀起著名的“中国热”。中国的农业手工业技术的输入,也催生了西方生产力的剧变。理论上说,这也应是重新认识世界的中国人,重要的发展契机。

了解了这样的过往,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鸦片战争前夜,林则徐那叫同时代人惊叹的“看世界”眼光,比起明末时的中国人,好些地方却依然局限很大?因为历经了几个世纪闭关锁国后,闭关锁国的昏聩,已经让站在近代门槛上的中国,视野大幅度倒退。一个眼光卓越的林则徐,纵是足够优秀,也只能将晚清的眼界,拉回到几百年前的起点。

如果说“落后就要挨打”,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么“封闭导致落后”,就是近代中国,也多少惨痛代价换来的教训。“开眼看世界”的林则徐,他的惊艳与局限,身后的赞叹与非议,都是缩影。

参考资料:《清史稿》、《明史》、晁中辰《明朝对外交流》、陈梧桐《明史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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